这日清晨,江陵在一片寂静中苏醒。
推窗望去,只见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
细密晶莹的雪粒,从铅灰色的云层中簌簌落下,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屋瓦、街巷与枯枝,将昨日尚且萧索的冬景,装点成一个素洁纯净的世界。
这是江陵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寒意骤然加深,呵气成霜。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严寒,周瑜作为太守,反应迅捷而有力。
他深知严寒对百姓,尤其是贫苦之家的威胁,于是当即下令开仓,取出府库储备的炭火,免费向全城百姓分发。
更难得的是,他体恤天寒地冻,百姓出行不易,特意命令吴军兵士分组,挨家挨户将炭火送至百姓门前。
此令一出,原本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忧心忡忡的江陵民众,顿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一位白发老翁从兵士手中接过沉甸甸的炭筐,激动得胡须微颤,对左右邻里感慨道:
“老朽活了这把年纪,历经几任主公与太守,战乱时自不必说,即便是太平年月,何曾见过官府如此体贴,竟派军爷亲自将救命炭送到咱小老百姓家门口?这周太守……是真把咱们放在心上啊!”
旁边一位抱着幼儿的妇人,也连连点头,眼中带着感激与一丝愧疚:
“可不是嘛!先前还听信些传言,以为这东吴兵马与别处一样,都是来搜刮咱们的。如今看来,竟是咱们小人之心了。这炭火,真是雪中送炭啊!”
百姓们围在门前,看着那些纪律严明、放下兵器拿起炭筐的吴军士兵,口中皆是称颂与感激。
连日来的观望、怀疑甚至抵触,在这实实在在的恩惠与体贴面前,开始冰雪消融。
可周瑜的举措远不止分发炭火。他深知要真正安定人心,需解决根本问题。
他下令在太守府旁,紧急搭建了数处宽敞坚实的庇护所,收容那些家徒四壁、难以过冬的贫困之家,以及因战乱流离失所、无处栖身的流浪之人。
庇护所内不仅提供遮风挡雪的住处,还每日供应热食与基本的医疗救助。
而周瑜本人,更是身体力行。
尽管南郡初定,政务千头万绪,他依旧坚持每日抽出时间,亲自前往庇护所巡视。
他并非走马观花,而是会走进那些简陋却温暖的屋舍,耐心倾听老者对往昔的追忆、壮丁对生计的忧虑、妇人对孩子的期盼。
他神情专注,不时颔首,将百姓的疾苦与诉求一一记在心中。
这些亲民、恤民的举措,如同暖流,在冰雪覆盖的江陵城中无声传递,极大地赢得了民心。
然而,这一切的背后,是周瑜近乎透支的辛劳。
他白日处理繁重政务,巡视民情,夜晚还要批阅文书,思虑策略,常常忙至深夜。
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使得他清减了些许,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青黑,时常因专注公务而错过了用膳的时辰。
但他看着城中渐渐升起的炊烟,听着百姓口中开始出现的、对东吴政权的认可之言,让他觉得,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正一步步地,将混乱的南郡,重新引向安宁与生机的轨道。
终于,到了夜晚。
连续忙碌了数日的周瑜,总算将赈济灾民、安顿流民等紧要琐事处理完毕,各项事务也初步走上了正轨。
他搁下笔,在书房中微微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背,缓步走向窗边。
窗外,大雪依旧未停,无声地覆盖着庭院,将世界染成一片纯净的银白。
清冷的空气透过窗缝渗入,带着雪后特有的凛冽气息。
周瑜静静地望着这片雪景,紧绷了数日的心神稍稍松弛,他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化不开的牵挂:
“不知此刻的庐江……是否也飘着这般大雪?”
想到庐江,他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温暖的弧度,脑海中也瞬间浮现出小乔在冬日里的模样——
冬日里,她总爱穿那件白色狐毛的斗篷,斗篷的缎面上,大乔还为她绣了几枝疏落有致的红梅,傲雪凌霜,栩栩如生。而她那怕冷的小脸,在寒风中被冻得红扑扑的,竟比那斗篷上红梅还要明丽动人。
他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期盼:
“再过一日……便可暂回庐江,见到夫人了。”
这短暂的归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是他在这些日劳累奔波、殚精竭虑的时光里,唯一的慰藉与心灵寄托。
良久,门外传来石青恭敬的声音:“太守。”
周瑜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敛去脸上的温情,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进。”
石青应声而入,手中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正冒着袅袅热气的姜茶。
他小心地将茶盏奉到周瑜面前:“太守,夜深寒重,您喝杯姜茶暖暖身子吧。”
周瑜接过那温热的杯盏,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神色稍缓:“有心了。”
他缓缓饮了一口,辛辣中带着微甜的液体滑入喉中,一股暖流随之扩散至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寒意。
石青却又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信封之上,赫然盖着主公的朱红印鉴,昭示着它非同一般的来历。
周瑜目光一凝,放下茶盏,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
而后,他回到书案后坐下,将尚有余温的姜茶置于案角,随后神情专注地,缓缓拆开了火漆封缄。
孙策那熟悉的字迹跃然眼前,仿佛能穿透纸张,听到他那豪迈又霸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公瑾亲启:
南郡,乃我东吴新得之咽喉,岂容此等心术不正、首鼠两端之辈继续兴风作浪、盘踞地方、挟制官府?
此等毒瘤,必须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若杜家冥顽不灵,那便正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此刻,正是周瑜你作为南郡太守,树立威信、震慑宵小之时!此举既为巩固我东吴基业,亦是为南郡百姓铲除盘剥之患,造福一方,公瑾你无需犹豫!
然!伯符我知你性子,凡事总想独自一人承担。
但你休想!
你谨记!无论是需要银钱、粮草,还是兵马、人手,哪怕是要把我东吴大营搬过去,也必须立刻、马上告知于我!不得有半分隐瞒,不得有丝毫作难!
若让我知晓你独自硬撑,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亲自带兵去江陵找你算账!
伯符 手书”
周瑜逐字逐句看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他缓缓将信纸按照原来的折痕仔细折好,轻轻抬起头,望向窗外依旧纷飞的雪花,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低声自语:
“我早知伯符会作此决断,又何必多此一问,写信去询?”
话虽如此,可孙策的话,却像一道暖流冲入周瑜的心田,驱散了这冬夜的寒意与连日来的疲惫。
他们如今虽分隔两地,他坐镇南郡,孙策稳守江东,但那份自总角之交便结下的、超越君臣的兄弟情谊,从未因距离而淡薄。
孙策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竭尽全力,为周瑜扫清一切可能的障碍,为他提供最坚实的后盾。
这霸道言语背后深藏的无条件信任与强烈保护欲,让周瑜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并非独自一人在此陌生的江陵奋战,他的身后,始终站着那位可以托付生死、共享江山的兄弟。
——
另一边,杜府深处。
杜若的闺房内烛火昏黄。
她正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神情恍惚,目光痴痴地落在桌案上一张摊开的官府文书上。
那是一份前几日她前往太守府缴纳赋税后,由府库官吏开具的正式回执凭据。
文书上详细列明了杜家此次上缴的银钱数目、粮草折算,以及对应的税目与年份,格式规范,条理清晰。
然而,吸引杜若全部注意力的,并非这些枯燥的数字和条款,而是在文书末尾,那个用朱砂批下的、力透纸背的一个“阅”字。
字迹清隽挺拔,笔锋锐利又不失风骨。
那正是周瑜亲笔所书,是他作为南郡太守,审阅并确认此项赋税已入库的职责所在。
可就是这公事公办的一个字,在杜若眼中,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魔力。
她不记得,自己已经伸出手,用指尖在那干涸的朱砂字迹上,反复摩挲了多少次。
那冰冷的触感,却让她心头泛起病态的灼热。
她就这般呆呆地望着,眼神迷离,仿佛透过这个字,能看到那人执笔时清冷的侧脸,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就在她神思不宁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啄击窗棂的“叩叩”声。
杜若瞬间警觉,猛地转头,眼中所有的痴迷顷刻间被锐利和阴鸷取代。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侧耳细听,却只捕捉到一阵衣袂破风的细微声响,以及一个迅速融入夜色、一闪而逝的黑影。
她没有犹豫,立刻推开窗户。
寒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
窗外空无一人,唯有冰冷的月光洒在窗台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卷小巧的、被蜡封好的字条。
杜若迅速将字条拿起,捏碎蜡封,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简洁的小字:
“周夫人,庐江周宅,护卫暂且不明。”
这显然是那名潜伏的暗探送来的情报!
杜若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寥寥数字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的眼底。
“庐江……周宅……”
她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座她少年时常偷偷徘徊、承载着她最初悸动与如今执念的宅院。
一丝扭曲而邪魅的笑容,缓缓爬上她的嘴角,在那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诡异森然。
“那地方……”
她轻声自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稔和势在必得,“我……熟得很。”
……
终于,到了十一月二十六。
这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程普便依照约定,早早来到了太守府。
十日的休整期已满,他前来接替周瑜,坐镇两日。
然而,当他踏入书房时,却发现周瑜早已在此等候,案头原本堆积如山的文书已被整理得井井有条。
不待程普开口询问,周瑜便条理清晰地将各项政务一一交代:
“赈济灾民、分发炭火之事已步入正轨,后续按此章程办理即可,府库钱粮支取令牌在此。”
“庇护所内流民名册已重新核定,其中青壮可参与城防修缮的名录已单独列出。”
“与郡内其余几家尚在观望的士族书信往来副本在此,我已初步陈明利害,他们态度似有松动,程将军这两日可稍作安抚,不必急于逼迫。”
“此外,未来五日的常规政务,我已批阅处理完毕,若有突发状况,皆记录于此册,将军依例处置便可。”
程普看着眼前这被处理得妥妥当当、甚至未来几日的事务都被提前安排好的各项政务,又见周瑜眉宇间虽难掩疲惫,眼神却依旧清亮锐利,心中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感慨。他忍不住劝道:
“太守,您这般……呕心沥血,将后面的事情都做完了!您此次返回庐江,何不多休息几日?这两日哪里够来回奔波?更何况……也该多陪陪家中那位身怀六甲的夫人啊!”
周瑜正系着那件御寒的白色披风,闻言动作未停,只是淡然一笑,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
“程将军,不必为我担心。南郡初定,诸多事务悬而未决,我岂能安心久留?”
程普看着他清减的面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长辈般的关切:
“唉,老夫是看着不忍啊!你们夫妻二人这般分隔两地,您夫人又正值需要夫君陪伴呵护之时,她独自承受怀胎之苦……这,这实在是……”
周瑜系好披风,走到程普面前,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感谢他的关心,也是表达自己的决心,温言劝解道:
“程将军的心意,公瑾明白。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尽快将这南郡的事务处理妥当,扫清障碍,奠定根基。唯有此地真正安稳,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将她接来身边,届时……方能一家团聚,长久相伴。”
他的话语中带着对未来的清晰规划与坚定承诺。
说完这些,周瑜不再多言,拿起桌案上的佩剑,利落地佩在腰间,对程普微微颔首,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
府门外,亲卫早已备好马匹。
周瑜利落地翻身上马,甚至等不及随从,只对留守的侍卫吩咐了一句“两日后归”,便一拉缰绳,轻叱一声,策马向着庐江方向疾驰而去。
寒风拂过他略显消瘦却依旧挺拔的身姿,吹动他白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然而,与他平日里的沉稳冷峻不同,他那一直紧抿的唇线也不知在何时悄然放松,唇角甚至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流露出藏也藏不住的、如同孩童盼到归期般的明亮喜悦。
归心似箭,莫过于此。
可由于连日大雪,道路湿滑难行,周瑜纵然急切,却也无法纵马狂奔。
他一路疾驰,几乎未曾停歇,可还是耗费了整整一日,才在浓重的夜色中,抵达了庐江周宅。
庐江这几日并未下雪,但干冷的寒气仿佛能沁入骨髓。
夜空如墨,唯有一弯冷月洒下清辉,勾勒出老宅静默的轮廓。
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寒风掠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显冬夜的寂静与清冷。
“吁——”周瑜勒住缰绳,骏马在周府门前稳稳停住,喷着白色的鼻息。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间带着一路风尘的疲惫。
府内一片寂静,想必堂叔、曾叔等人早已歇下。
唯有主卧的窗户,还透出一点温暖的烛光。
屋内,小乔正心神不宁。
她早已算准了日子,知道周瑜今日该当归来。
从清晨起,她便不时走到窗边张望,然而一次次期盼,换来的都是一次次失望。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她心中的不安与失落愈发浓重。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时,府门外忽然传来清晰的马蹄声和勒马的响动!
小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惊喜的光彩。
她来不及多想,甚至顾不上披上斗篷,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绿白色襦裙,猛地拉开房门,轻盈地奔向宅门口。
“夫君!”她亲昵地唤道,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柔情。
“夫人!”周瑜看到她,一路的疲惫仿佛瞬间消散,冷峻的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加快步伐迎上前拉住她微凉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地依偎着,悄无声息地快速穿过庭院,溜进了卧房,生怕惊扰了宅中已然安睡的家人。
进了温暖如春的卧房,小乔娇俏开口道:
“夫君一路辛苦了。”
她说着并轻轻为他解下沾着夜寒的披风与银甲。
周瑜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小乔,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思念:
“我星夜赶回,一路上都在思念夫人。”
小乔听他这般直白的倾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伸手自然地帮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和发冠,一边娇嗔道:
“只会说嘴。”
话虽如此,她眼中满溢的幸福与柔情,却将她内心的欢喜暴露无遗。
小乔轻轻拉着周瑜在床沿坐下,褪去戎装后的周瑜一袭素白中衣,烛光在他清俊的侧脸投下温柔的影子。
周瑜右手轻搂着她单薄的肩头,左手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始终流连在小乔眉眼之间,听着她似嗔似喜的抱怨:
我还不知道你的秉性吗?为了国事和军务,可以废寝忘食,哪里顾得上儿女情长啊?
周瑜听着小乔的话语,唇边缓缓漾开温柔的涟漪。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妻子细腻的脸颊,烛光在指尖流转成脉脉温情: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
他的声音低沉而恳切,我平生所愿……上能报君侯知遇之厚恩,下可荣妻荫子,足矣。
小乔仰望着他清耀的眉目,眼中泛起晶莹水光。
她握住他停留在自己颊边的手,将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贴在自己隆起的腹间:
公瑾必会建立千古功绩。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和孩子…...
掌心下传来胎动的微颤,她幸福地垂下眼帘:
也会觉得荣耀万分。
周瑜闻言微微颔首,指尖轻抚过妻子散在肩头的青丝:
“此刻有夫人这些话,纵使在南郡案牍劳形,公瑾亦觉值得。”
小乔立即直起身来,秋水般的眸子里盈满关切:
“南郡可还顺遂?政事是否繁杂?你在那里住得可还习惯?”
她一连三问,急切的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牵挂。
周瑜被她这般模样惹得轻笑出声:
“夫人放心,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
“你呀…...”小乔轻叹着垂下眼帘,
“从来报喜不报忧。可知你走之后,我夜夜不得安枕…...”
“总梦见你被宵小之辈欺辱,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在梦里还为你报仇呢!”
“原来夫人在梦中这般威风?”
周瑜眼底漾开温柔涟漪:“不过……这世间能欺负我的…...”
他忽然凑近妻子耳畔,压低嗓音,“从来只有夫人一个。”
小乔霎时绯红了双颊,撅着嘴松开交握的手:“什么嘛!人家真心疼你,倒换来这般取笑…...”说着便要转过身去,故作生气。
周瑜忙将那只欲挣脱的手重新握住,轻轻按在自己胸口,“可公瑾心甘情愿被夫人欺负…...”
他凝视着小乔含嗔的眉眼,声音渐沉,“纵是一辈子,纵是生生世世,亦无悔。”
小乔听后终于破涕为笑,在他胸肌上不轻不重地一掐,眼波流转间尽是娇嗔:“且饶你这次。”
周瑜忽而想起什么,执起她的手细细问道:
那夫人这些时日可有按时饮药?腰腹可还酸胀?近日口味…...
话音未落他自己却先愣住了,随即无奈地摇头失笑——
他方才还笑夫人那连珠炮似的发问,转眼自己竟也一模一样。
小乔看着他这罕见的、带着点自嘲的恍然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眉眼弯成了月牙。
她学着他方才安抚自己的语气,声音软糯带着俏皮:
“我这不,也好端端的,就在你眼前吗?”
此话一出,两人随即相视而笑。
那笑声低低的,在静谧的卧房里流淌,驱散了最后一丝分离带来的不安,只剩下历经短暂分别后、重逢的温暖与默契在彼此心间萦绕。
这一夜,小乔依偎在周瑜温暖踏实的怀抱里,鼻尖是他身上清冽熟悉的气息,耳畔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那些纠缠她多日的噩梦终于烟消云散,她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安宁。
而周瑜,紧紧拥着失而复得的温暖,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重量与温度,连日来在南郡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弛,多日积累的疲惫仿佛都被这满室的温馨抚平。他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也闭上了眼,一夜无梦,睡得异常深沉安稳。
窗外的月色温柔地洒落,静静守护着这间终于等回男主人的卧房,以及房中相拥而眠、彼此都是对方最好安神药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