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怎么罚我都认,只要您能站起来,什么惩罚我都接受。”杨盘又惊又怕,声音都带着哭腔。
什么惩罚都认?杨盘,这话可是你说的?
林丰冷眼盯着杨盘。
杨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一跺脚:是,林副主任,这话是我说的,随您怎么处置。”
好,你们两个过来!带杨盘去红星影院工地搬砖。”
你们负责计数,什么时候搬够一百万块砖,什么时候放他回来。”林丰这两句话,差点把杨盘吓瘫。
两个年轻人立即折返。
杨组长,走吧。”
杨组长,您这次得罪了林副主任,神仙也救不了您。
赶紧的!杨盘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两个监工,往工地去了。
小林,干得漂亮!
杨厂长从地上爬起来,望着被带走的逆子,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厂长,您没事吧?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您儿子会做出这种事。”
前几天就听说,年前您儿子来找您吵架,抢走了您的棉衣扔进厂外垃圾桶。”
我说呢,大冷天的您怎么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原来是被他抢走了。”
刚才远远看见他踢您,我气得骑车冲过来踹了他一脚给您出气。”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踹他,他不敢反抗。
但我想好好治治他,就使了个计,让他心甘情愿去工地搬砖。”
按理说这是您的家事,我不该插手,可实在看不过去。”
林丰向杨厂长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不,小林,你做得对。”
这哪是什么家事?那个畜生早就和我断绝关系,我们早不是父子了。”
你教训得好,搬砖都是轻的,就该让他去扛石头!杨厂长恨恨地说。
厂长,您不会怪我吧?毕竟是您亲儿子,搬一百万块砖,就算不累断腰,双手也得脱几层皮。”
我这么罚他,您不心疼?
林丰笑着打趣。
心疼?我巴不得这个畜生早点死!他现在哪还有人样?
小林,咱不提那人了,说起他我就窝火。”
猪头肉带了吗?几天不吃就想得慌。”杨厂长眼巴巴盯着林丰。
林丰无奈摇头,四下张望后压低声音:还是去老地方吧。”
成!你先走,我随后就到。”杨厂长抄起扫帚,跟着林丰的自行车钻进小树林。
林丰停好车,从包里取出饭盒:今天换换口味,特意给您准备了汆丸子。
猪头肉太油腻,您这年纪要当心血压和血管。”
杨厂长掀开盒盖,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真香!只要是肉我都爱。”他接过勺子狼吞虎咽起来。
林丰坐在车后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听说你媳妇又生了对龙凤胎?你小子可真行,莫非是金种子?杨厂长嚼着丸子打趣道。
厂长您这话可不正经,有损您在我心里的形象啊。”
屁的形象!我现在就是个劳改犯。”杨厂长自嘲地往嘴里塞着丸子,对了,大儿子叫林动,这俩小的取名没?
早想好了。
女儿叫林叶,一叶知秋的叶;儿子叫林炎,双火叠加的炎。”
好名字!到底是文化人。
我那孽子取名时可费劲了,翻字典没找着,最后看见《悯农》里谁知盘中餐,就随便抓了个字。”杨厂长啐了一口,小时候还行,后来被惯坏了,现在整个一混账东西!
林丰憋着笑心想:您骂儿子是混账,那您自个儿是啥?但看厂长吃得正欢,便没接茬。
数落完儿子,杨厂长突然压低声音:小林,有件事想求你。”
您说。”
我想认你一个孩子当干孙子......杨厂长搓着手,神情忐忑。
毕竟他现在是阶下囚,而林丰已是革委会领导。
林丰爽快地答应道:厂长,我家几个孩子您随便挑,想认哪个当干孙子都成。”
杨厂长喜出望外,没想到林丰答应得如此干脆。
小林啊,真是太感谢你了!杨厂长搓着手说,我看你家老三林炎最合适。
我是火命,他名字里带两把火,这是缘分啊!
林丰笑着点头:您说了算。”
杨厂长激动得直搓手:我得给孙子准备见面礼!说着就要去挖他藏东西的土坑。
厂长别急,林丰拦住他,先把丸子吃完,小心被人看见。”
杨厂长这才冷静下来,感慨道:我这把老骨头要是熬不过去,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您放心,林丰郑重承诺,我会为您操办后事。”
杨厂长感动得热泪盈眶。
等杨厂长吃完丸子,林丰收拾好饭盒骑车离开。
杨厂长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期待——现在他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就等着见干孙子林炎了。
没过几天,林丰处罚杨盘搬砖的事传到了李主任耳朵里。
李主任设宴款待宾客,席间坐着保卫科科长和几位副手。
林丰向来很少出席这类场合。
即便如此,也无人敢在李主任面前说林丰半句不是。
众人都清楚,林丰是李主任最信任的得力助手。
然而这只是表象,没人能想到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李主任借助林丰的才能为自己积累政绩,林丰则倚仗李主任的权势达成目的。
迄今为止,这种互利合作一直很顺利,从未出过差错。
但这次情况不同。
当李主任得知林丰当着杨厂长的面,责罚其子杨盘去搬砖时,竟罕见地动了怒。
他地摔下筷子,沉着脸说:今天的菜太难吃了。
刘岚,你去红星图书馆把傻柱调回来。
我还是爱吃他做的菜。”在座的几位副手和保卫科长吓得噤若寒蝉。
刘岚惊讶地问:您不记恨傻柱了?
恨他?我何时恨过他?李主任矢口否认,之前确实有些误会,但我已经不计较了。
我一向知人善任,像傻柱这样的好厨子,怎能埋没在小图书馆?明天你就拿着调令把他接回来,以后我要天天吃他做的菜。”说完便拂袖而去。
众人哪还敢继续用餐?纷纷离席。
刘岚看着几乎未动的菜肴,暗自欣喜:正好带回去给家人改善伙食。”她将剩菜端回后厨,与杨师傅平分。
刘岚觉得此事蹊跷,决定请示直属上司林副主任。
她赶到办公室时,正遇上林丰要出门。
林副主任,请留步,有事向您汇报。”刘岚连忙上前。
林丰重新打开办公室门,听她讲述了中午的经过。
听完后,林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明白,这是李主任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林丰心知肚明,他与李主任终将分道扬镳。
两人理念迥异:李主任贪图虚名,好高骛远,而林丰自有主张。
他不过是顺应时势,在这场运动中借力上位,才坐上了轧钢厂的头把交椅,当上了各委会主任。
他巧妙地利用了时代的缝隙。
然而当这场风潮退去,他的仕途便会如阳光下脆弱的泡沫,转瞬即逝。
像杨厂长这样正直的人,终将重返岗位,再度执掌轧钢厂。
林丰早已预料到与李主任的对立,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他深谙一臣不事二主的道理。
运动爆发前,他是杨厂长与李副厂长争相拉拢的对象。
随着杨厂长被打倒,李副厂长摇身一变,成了轧钢厂的一把手和各委会主任。
李主任对杨厂长心存戒备,原以为得势后林丰会死心塌地追随,却未料到林丰仍暗中相助杨厂长。
其实林丰一直谨慎行事,这两年帮助杨厂长都极为隐秘,从未被人察觉。
但这次为杨厂长教训其子杨盘,林丰实在忍无可忍。
李主任可以容忍林丰许多事,即便是对红星影院重建工作的敷衍,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唯独在杨厂长的问题上,李主任态度坚决,绝不容忍任何背叛。
林丰太了解李主任了,这次调傻柱回轧钢厂食堂,分明是敲山震虎,意在警告自己。
去年傻柱打了李主任,林丰以为由将他带到图书馆避祸。
李主任心知肚明却未点破,这正是他处事的分寸——凡事留余地。
如今林丰明白,傻柱不能再留在图书馆了。
即便这次调令不成,李主任也会一再施压。
况且,让傻柱这样的大厨屈就于十几人的小食堂,实在大材小用。
但直接告知傻柱,他定会因面子问题抗拒。
这个一根筋又死要面子的家伙,需要有人给他台阶下。
林丰看了刘岚一眼,笑道:调令既然已下,你直接去便是。
我无异议。”
刘岚却苦笑:那倔驴见了调令,怕是要把我轰出来。”
未必。”林丰淡淡道。
林副主任,这事儿您得帮帮忙。”刘岚满脸恳切地望着林丰,李主任特意交代,要把何雨柱同志调回食堂。”
另外,还请您帮着劝劝他。”
谁不知道何雨柱最听您的话?
以前在食堂干活时,他就常跟我们念叨,说他风哥怎么怎么厉害。
在他心里,您说的话比谁都管用。”
刘岚搓着手,语气越发急切:林副主任,您就帮帮忙劝劝他吧。”
食堂没了他真不行,光是接待领导的任务就总出岔子,挨批评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那些领导嘴巴刁得很,只有何雨柱能应付。”
林丰微微颔首: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走一趟。”
不过你得记住,何雨柱这人最要面子。
你给他台阶,他自然就下了;要是跟他硬来,他肯定跟你对着干。”
刘岚连连称是:您放心,我都明白。”
这次去图书馆,我就是跪着求也得把他请回来!
拿到调令后,两人骑车来到红星图书馆。
果然不出林丰所料,何雨柱态度强硬得很。
任凭刘岚说破嘴皮子,他就一句话:想让我回去伺候那帮人?做梦!
当初批斗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的好?现在想吃我做的菜?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