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褪尽,院门就被轻轻叩响,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惊得练习军体拳的众人齐齐看过去。
宝荣快步跑向院门口,就见晨雾里跌跌撞撞闯进来一道身影。
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膝盖处的裤子磨破了大洞,渗出暗红的血迹——正是多日不见的沈小花。
“姑姑!”宝荣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沈小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看见宝荣的瞬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宝荣,快……快关上门,别让张家的人找来。”
张雅芳带着其余孩子迎上去,看到沈小花这副模样,心瞬间揪成了一团。
兰姐儿扑上去抱住她的胳膊,哽咽着喊:“姑姑,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沈小花浑身一颤,被兰姐儿碰到伤处,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却还是强撑着摇摇头,被众人扶进了屋。
刚坐在炕沿上,沈小花就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张雅芳连忙掐住她的人中,又让婉湉去倒热水。
喝了两口温水,沈小花才缓过劲来,断断续续说起出逃的经过:
“张家父子把我锁在柴房,日日只给半碗冷饭,张凯喝醉了就来骂我,你娘……我婆婆还动不动使劲掐我。
昨天夜里,他们一家子说你挣了银子不帮扶娘家,在哪里也站不住脚,商量着如何来你家拿银子,我趁着他们不在,从柴房后墙的狗洞爬了出来,沿着小路跑了一夜,才到这儿。”
她说着,掀起衣袖,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触目惊心,膝盖处的伤口已经化脓,沾着泥土和草屑。
兰姐儿凑到炕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姑姑不怕,我们保护你。”
沈小花看着四个孩子担忧的眼神,泪水再次涌出,紧紧抱住了兰姐儿:“姑姑没白疼你们。”
张雅芳一边让宝乐去请吴郎中,一边找出干净的布条和草药,小心翼翼地给沈小花处理伤口。
“你放心,既然来了我这儿,就没人能再欺负你。”
她语气坚定,眼神里满是护犊的狠厉:
“这和离,咱们必须离成,张家那群畜生,绝不能再缠着你。”
沈小花点点头,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忧虑:
“张家在小流村亲戚多,他们发现我跑了,肯定会找来的。”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张凯的怒骂:
“沈小花那个贱人,肯定躲这儿了!给我砸门!”
李健兄弟俩瞬间抄起师傅送给他们的武器,婉湉把兰姐儿拉到身后,宝荣握紧了口袋里的弹弓,眼神警惕地盯着院门。
张雅芳让沈小花躲进里屋,自己则走到门口,沉声道:
“张凯,你带人闯我王家村的地界,是想找事吗?”
院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张凯带着十几个亲戚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个个摩拳擦掌,脸上满是凶相。
“把沈小花交出来!”张凯指着张雅芳的鼻子骂,
“那个不守妇道的贱人,敢跑出来丢人现眼,今天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你敢!”宝乐上前一步,斧头横在身前,“姑姑在张家受了多少罪,全村人都知道,你还好意思来要人?”
一开始,张家去老沈家要人,结果,围观了不少人,后来,王春娘分析说沈小花以前非常疼四个小侄子,肯定躲去了张雅芳家。
张家一群人这才转头找到张雅芳这里。
李健拿起自己专用的篾刀,李康手持师傅送的锋利小剑。宝荣拿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对着张家众人怒目圆瞪。
刚过来的王家村的人纷纷拿起扁担围住张家人。
王家村的人本就抱团,又早就看不惯张家的蛮横,此刻见他们上门闹事,哪里还忍得住。
“张凯,你打老婆还打上瘾了?”
王里正怒喝一声,“沈姑娘在你家吃糠咽菜,还要受你们父子的打骂,换成谁也得跑!”
李大嘴也跟着说:“就是,你们张家做事太不地道,今天想在王家村撒野,先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张凯没想到王家村的人会这么护着沈小花,顿时有些心虚,但仗着人多,还是硬着头皮喊道:
“这是我们张家的家事,跟你们没关系,识相的就别多管闲事!”
他身后的一个亲戚见状,忍不住上前推了宝乐一把:“小屁孩,别挡道!”
宝乐被推得一个趔趄,顿时火了,挥着斧头就要上前,被张亚芳拦住。
她冷冷地看着张凯:
“家事?沈小花被你们打得卧床不起,你们不管不顾,现在她逃出来了,你们倒来要人了?
我告诉你们,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话音刚落,张凯的亲戚就忍不住动手了,一个壮汉挥拳打向站在旁边的王卫乐,顿时引发了混战。
王家村的人个个怒气冲冲,沈小花打小懂事听话,嫁给他张凯是他的福气,竟然还几次三番作践她,如今还敢跑到王家村撒野,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张福星被王龚巧萍的男人李根林一锄头柄打在背上,疼得龇牙咧嘴。
其余的张家亲戚也被打的鼻青脸肿,眼看自己这边节节败退,张凯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各位乡亲,你们评评理啊!自从沈小花娶进门,我张家待她不薄,她却不知足,非要跟我和离,还跑回娘家躲着,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啊!”
他那几个亲戚也跟着卖惨,有的抹着不存在的眼泪,有的唉声叹气,说沈小花“忘恩负义”。
张雅芳看着他们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得恶心。
她走上前,声音清亮地说:
“张凯,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待小花薄薄?她嫁给你一年,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吃的是你们剩下的残羹冷炙。
你喝醉了就打她,你们一家都欺负她,这些都是假的?”
她转头看向围观的乡亲,继续道:“
前几天小花被你们父子打得卧床不起,你们把她扔在柴房不管不顾,要不是她命大,趁着你们外出逃了出来,恐怕早就没了半条命!
这样的日子,换谁能过下去?”
三位乡老也闻讯赶了过来,里正面色严肃地说:
“张凯,这事我们都听说了,你确实做得不对。夫妻之间应该相敬如宾,哪能动辄打骂?”
一位乡老也点头道:“沈姑娘性情温顺,若不是被逼到绝境,绝不会轻易提出和离,更不会偷偷逃跑。”
张凯见里正和乡老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哭嚎得更响了:
“可她要是跟我和离了,我张家的香火怎么办?里正大人,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张雅芳冷笑一声,直接抛出早已想好的条件:
“想让小花回去,绝无可能。但既然你这么舍不得‘张家的脸面’,我倒有个办法……
二两银子,买断你们张家和小花的所有亲情,从此她不再是张家的媳妇,你们也不准再找她的麻烦,怎么样?”
“二两银子?”张凯猛地止住哭声,眼睛瞪得溜圆,“才二两?”
他心里既贪念又舍不得。
“嫌多?”张雅芳挑眉:
“那你就继续闹,看看最后丢脸的是谁。小花嫁到你家还带了一两银子,按照律法,和离后嫁妆归女方,她也不要了,净身出户,反过来,你们还能得二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