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凭什么不救我女儿?你们凭什么不救她?我女儿嫁给你,是想和你共同经营一个小家,不是卖给你们家了!”
“结婚证是什么了不得的身契吗?社会主义已经没有地主和人牙子了,你们凭什么决定我女儿的生死?”
“还想要孙子?你要个屁!不管我女儿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你们都别想要!”
“结婚那天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会对我妹妹好,你就是这么对她好的?连生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说,要不是我妈心里有数,算着日子提前几天从老家出发,我们现在连赶都赶不过来,你是想要我妹妹的命啊!”
“大舅子,我……”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你最好祈祷我妹妹和孩子平安无事,要不然我要你们家好看!”
“你打我儿子干什么?是你妹妹自己不争气,难道要把钱投进这无底洞一样的手术里吗?老王家的钱是要留给我大孙子的,她一个赔钱货凭什么用我们家的钱!”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一个女儿有什么好心疼的?”
“你也是女人,你也是做过女儿,做过儿媳妇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将心比心呢?”
“那怎么了?女的就是比不上男人,我告诉你们,我老来得子才有了我儿子,我们老王家必须得把香火传下去,就你们在这跟我耍威风,要是生不出孙子来,她一点用都没有,死了也是活该!”
“老刁婆,你才是赔钱货!我撕了你的嘴!”
手术室外发生的混乱郑晓峰全当看不见,他闭了闭眼,默默祈祷手术的顺利。
……
监护仪上的数字终于趋于平稳,血压稳住了110\/65,心率降了下来,自主呼吸的血氧也能维持在95%以上。
“完成!”苗朝颜终于笑了一下,“观察出血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监测仪器和患者身上,几秒钟后,医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起身时,腰板都有些发僵,“止血了!我们,我们成功了!”
手术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叹息,几个年轻护士忍不住抬手去擦拭眼角的泪水。
羊水栓塞的死亡率太高了,要是能及时救治,几乎会成为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履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她们,真的成功了!
苗朝颜摘下手套丢进医疗废物桶,声音听上去却很愉悦:“送进IcU观察,密切监测血压和出血量,每小时查一次血常规。”
“好的苗院。”
她走出手术室时,一对看上去朴实的夫妇正抱着新生儿轻声啜泣,而那对先前嚣张的母子也探着头,高高兴兴地看着大孙子。
可惜被另一个男人死死挡着,虽然想再往前挤挤看个清楚,却还是没那个胆子。
郑晓峰走向苗朝颜,轻声说道:“产妇的娘家人来了,她们会全程负责产妇的治疗和后续护理,您放心。”
苗朝颜点了点头,却没离开。
郑晓峰挑眉,看了看正在和产妇家人交代注意事项的医生,又看了看苗朝颜。
“您还有什么话想要特别交代给患者家属听吗?”
“没有啊,这不是已经有医生在说了吗?”
郑晓峰:“那您怎么还不走啊?”
苗朝颜也挺实诚的:“累了,坐这里休息休息,顺便看会儿戏。”
郑晓峰:“前面那句话是假的,后面那句才是主要原因吧?”
苗朝颜缓缓扭头,挡在镜片后面略显模糊的眼睛似乎有些受伤:“你不信我?”
郑晓峰:“……”
他算是服了这姑奶奶了:“信,我能不信吗?我给你准备了能补充能量的饮料,想喝哪个?”
苗朝颜也不跟他客气:“有水蜜桃味儿的脉动吗?”
“有青柠味儿的。”
“也行。”她拧开瓶盖,将口罩往上掀了掀,就露了下巴和半张嘴,咕嘟喝了几口就拉下口罩接着看戏了。
郑晓峰:“……”合理怀疑苗院那张脸其实是被上了保险,别人看一眼都得赔钱。
转运床刚推出手术室,那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患者家属们抱着孩子快步走来,几人眼眶通红,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一场的模样。
患者母亲扑过来,却只敢隔着被子轻轻碰了碰女儿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闺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医生跟在后面,刚想嘱咐两句‘IcU暂时不能探视’,众人就听见不远处被患者大哥挡住的地方,传来老太太尖细的声音。
“我儿子上网查过,这个叫什么羊水栓还是牛水栓的不好治,有的得切子宫保命。我儿媳妇现在是什么情况?既然人已经救过来了,那子宫没事吧?这要是以后不能生了,我们家孙子可就没伴儿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这要是断了香火,那可是大罪过!以后死了到了下边儿,都对不起我老王家的列祖列宗。”
苗朝颜一噎,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夸赞自己料事如神。
果然一个不嫌多两个不嫌少。
这话像根刺,扎得患者母亲猛地回头,刚才面对女儿时还柔软的语气瞬间硬了:“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女儿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你不关心她的命,倒先惦记上生不生二胎三胎了?”
“什么无后为大!谁家有你这样糟心的老婆婆,那才是真的家门不幸,你才是那个最对不起你们老王家列祖列宗的人!”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还想争辩,就听到苗朝颜幽幽开口:“无后为大?你翻译句子纯翻译字面意思啊?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把无后为大理解成,‘没有孩子我就是老大’?”
众人:“……”还能这么翻译呢?但是,好像也没毛病啊。
郑晓峰隔着口罩捂住了她的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哈,继续,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