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沈石被诬偷粮食,沈砚查案证清白
腊月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沈家村,卷起地上的浮土和枯草,呜呜作响,更添几分萧瑟。沈家屋内,气氛却因沈砚那不到半分地的“奇迹麦田”而难得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麦苗在严寒中依旧顽强地保持着翠绿,长势虽缓,却未曾停止,这成了沈家人在这个绝望冬天里,心底最深处的寄托与盼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村东头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和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村庄的死寂。
“天杀的贼娃子!偷到我家粮缸里来了!这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是村东头王老栓媳妇那尖利的嗓音,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愤怒。
很快,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向着沈家这边涌来。沈铁柱和柳氏疑惑地推开院门,只见王老栓和他媳妇领着几个本家兄弟,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不少被惊动出来看热闹的村民。王老栓手里紧紧攥着一小把黄澄澄的粟米,眼睛赤红,而他媳妇正指着闻声出来的沈石,跳着脚骂:
“就是他!沈石头!昨天下午就他鬼鬼祟祟在我家院子外面转悠!肯定是他偷的!我家粮缸昨晚还好好的,今早一看,少了小半斗!那可是我们一家子的命啊!”
沈石瞬间懵了,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急得话都说不利索:“王……王婶!你……你胡说!我昨天是去那边砍柴,路过你家门口,根本没进你家院子!我……我没偷粮食!”
“没偷?那这是什么?!”王老栓将手里那把粟米狠狠摔在沈石脚下,又从一个破布袋里倒出一点混杂着糠麽的粮食,里面赫然混着几粒同样的粟米,“这是在粮缸旁边发现的!肯定是你这贼娃子偷粮的时候不小心洒出来的!还有这布袋,是在你家院子外面的草垛里找到的!人赃并获,你还敢抵赖!”
那布袋确实有些眼熟,是沈家以前用过的旧物,后来破了洞,不知扔哪里去了。
柳氏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扶着门框才站稳,声音发抖:“他王叔,王婶,这……这肯定有误会!我家石头是老实孩子,绝不会偷东西啊!”
沈铁柱气得浑身哆嗦,指着王老栓:“你……你们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证据都在这里!”王老栓媳妇不依不饶,“谁不知道你们家穷得揭不开锅了?肯定是饿疯了,指使儿子来偷!要么赔粮,要么咱们就见官!让青天大老爷评评理!”
周围村民议论纷纷,目光复杂。有人同情沈家,觉得沈石不像偷鸡摸狗的人;也有人觉得证据确凿,沈家如今这光景,偷粮也不是不可能。人群后方,沈大巴揣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阴冷笑容。他显然乐于见到沈家倒霉,尤其是那个屡屡让他吃瘪的沈砚家。
“吵什么?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安生?”沈大巴假惺惺地开口,目光扫过急赤白脸的沈石和面色苍白的沈铁柱夫妇,最后落在闻讯从屋后快步走来的沈砚身上,“哟,沈三郎也来了?你家大哥手脚不干净,这事儿,你看是私了还是报官啊?要是报官,这偷盗之罪,可是要打板子蹲大牢的!”
他刻意拔高音量,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沈砚赶到时,正好听到沈大巴这番话。他目光一扫,瞬间明白了局势。兄长被诬陷,父母受辱,沈大巴趁机发难!他的心猛地一沉,但越是危急,他越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用脑子。
“大巴叔,王叔,王婶,稍安勿躁。”沈砚走上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他先是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然后对气得浑身发抖的兄长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最后目光平静地看向王老栓夫妇和沈大巴。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也不能断定就是我哥偷的粮。”沈砚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王叔说人赃并获,那我们就当着乡亲们的面,把这事掰扯清楚。若真是我哥偷的,我们认罚认赔,绝无二话。若不是,也请王叔王婶还我哥一个清白,向我爹娘赔个不是。”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不偏不倚,让躁动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些。
“掰扯?证据都摆在这儿了,还有什么好掰扯的!”王老栓媳妇喊道。
“证据,有时候也会骗人。”沈砚弯腰,捡起地上那几粒被王老栓摔下的粟米,又看了看那个旧布袋和里面混杂的粮食。他脑中飞快运转,【草木辨识】技能让他对植物细节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而前世作为农学博士的逻辑训练,此刻也派上了用场。
“王叔,你说这粟米是在你家粮缸旁发现的,这布袋是在我家外面草垛找到的,对吧?”沈砚问道。
“没错!”
“好。”沈砚举起那几粒粟米,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随后,他走到王老栓面前,将他手里那个破布袋里的粮食也倒出一点在掌心,仔细比对。
众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大巴冷笑道:“装神弄鬼!”
沈砚没有理会,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王老栓:“王叔,您家粮缸里的粟米,可是新收的、晾晒干透的?”
王老栓愣了一下:“当……当然是!”
“那就奇怪了。”沈砚将掌心那几粒从地上捡起的所谓“赃物”粟米展示给众人看,“大家请看,这几粒米,颜色黯淡,表面有些许霉点,捏上去也有些发软,明显是受了潮的陈米,甚至可能有些变质。而王叔家粮缸里的米,”他又指了指布袋里倒出的那些,“颗粒饱满,颜色金黄,是干燥的新米。两者根本不一样!”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伸头来看。果然,细看之下,沈砚手里的几粒米和王老栓布袋里的米,成色确有差异。
王老栓和他媳妇也凑过来看,脸色顿时变了。
“这……这怎么可能!”王老栓媳妇叫道,“就是在粮缸旁边捡到的!”
“那就更说明问题了。”沈砚语气斩钉截铁,“如果是我哥偷粮,他从粮缸里偷出来的,必然是和王叔家粮缸里一样的新米。怎么可能洒出来的,反而是受潮的陈米?这说不通!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几粒陈米,是有人后来故意撒在那里,栽赃陷害!”
逻辑清晰,掷地有声!围观村民恍然大悟,议论风向瞬间转变。
“对啊!三郎说得在理!”
“这米确实不一样!”
“是谁这么缺德,栽赃沈石头?”
王老栓夫妇面面相觑,哑口无言。沈大巴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沈砚乘胜追击,他拿起那个旧布袋,仔细翻看,尤其是在破洞和内衬处仔细观察。【草木辨识】技能对植物纤维和残留物也有着微弱的感应。
“还有这个布袋。”沈砚将布袋展示开来,“王叔说是在我家外面草垛找到的。大家看,这布袋破旧,里面除了沾着一点糠麽,角落和缝隙里,还残留着一些……这种深褐色的碎屑。”他用指甲小心地刮下一点,放在掌心。
那是一种不同于粮食的碎屑。
“这是什么?”有村民好奇地问。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如电,猛地扫向人群后方一个眼神闪烁、下意识想往后缩的身影——那是村里有名的懒汉二流子,名叫赵四,平日就好吃懒做,偷鸡摸狗,没少被村民诟病,也是沈大巴的跟班之一。
“赵四叔,”沈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如果我没记错,你前些天是不是在后山那片野栗子树下,捡过不少掉落的野栗子?还因为栗子壳扎手,抱怨了半天?”
赵四浑身一僵,脸色瞬间煞白,支支吾吾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大家一看便知!”沈砚将掌心那些深褐色碎屑展示出来,“大家认认,这是什么?这就是野栗子壳的内膜碎屑!颜色、质地,一模一样!而且,这碎屑还很新鲜!”
他又拿起布袋,指着破洞边缘一些不起眼的刮痕:“大家再看这里,这些细小的刮痕,像不像是被带刺的栗子壳刮蹭出来的?”
事实胜于雄辩!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沈砚串联了起来!
几粒受潮的陈米(可能是赵四自己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变质存粮),一个曾经属于沈家、但不知何时被赵四捡去或偷去的旧布袋,一些新鲜的野栗子壳碎屑……这一切,都指向了真正的偷粮贼——赵四!他偷了王老栓家的新米,可能用这个旧布袋装了一部分,却不小心将平时用来装野栗子的布袋里残留的碎屑和几粒自家不好的陈米混了进去,然后在栽赃时,故意将陈米洒在现场,将布袋扔到沈家附近!
“赵四!是不是你!”王老栓此刻也明白过来,怒吼一声,冲过去一把揪住想要逃跑的赵四。
“不……不是我!是……是……”赵四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瘫倒在地,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沈大巴。
沈大巴脸色铁青,厉声喝道:“赵四!你自己做下的腌臜事,还敢攀咬别人?!”
赵四被沈大巴一吓,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指认,只是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算是默认了。
真相大白!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指责赵四缺德,同情沈家无辜受冤。王老栓夫妇满脸羞愧,对着沈铁柱和柳氏连连作揖道歉:“铁柱哥,嫂子,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糊涂,冤枉了好人!差点让石头受了不白之冤!”
柳氏喜极而泣,沈铁柱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但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沈石更是激动得眼圈发红,看着弟弟,满眼都是感激和骄傲。
沈砚扶起王老栓夫妇,语气平和却带着深意:“王叔王婶,以后遇事,还需查证清楚才好。莫要受了小人蒙蔽,寒了乡邻的心。”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脸色难看到极点的沈大巴。
沈大巴感受到周围村民投来的异样目光,仿佛被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算计落空,还赔上了赵四这个不成器的跟班,更是让沈砚再次当着全村人的面大出风头,威信更甚!他狠狠瞪了沈砚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却再也无颜待下去,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快步离去。
一场风波,在沈砚抽丝剥茧的推理和沉着冷静的应对下,烟消云散。
经此一事,沈砚在沈家村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不仅“手艺好”、“运气好”,更是“明事理”、“有急智”、“能扛事”的少年!村民再看沈家时,目光里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少了几分以往的轻视。
而沈家内部,凝聚力空前增强。沈石看着弟弟,眼中充满了信赖。柳氏和沈铁柱更是将沈砚视作了家里的主心骨。这个家在经历了外界的羞辱和内部的冤屈后,反而因为共同面对磨难而变得更加团结坚韧。
沈砚看着家人,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深的警惕。沈大巴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来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多。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真正守护住这个家,实现他在枯槐下的誓言。
他望向屋后那片在寒风中摇曳的绿色麦苗,眼神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