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沈砚伤愈领队伍,途中收获新追随者
时光在草药的苦涩与清粥的温软间悄然流淌。在苏清鸢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加之沈砚自身远超常人的恢复力,腿伤愈合的速度让村里那位懂正骨的老丈都连连称奇。
当沈砚终于能卸下夹板,凭借一根村民赠送的硬木手杖,略显迟缓却稳步地走出那间栖身多日的陋室时,等候在外的王魁、李猴儿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尽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沈先生,您可算大好了!”
“太好了!这下咱们有主心骨了!”
众人七嘴八舌,言语间充满了真挚的关切与依赖。沈砚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到了他们眼中那份历经磨难后愈发坚定的信任。他微微颔首,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胸腔中那股因伤病而压抑许久的豪气,再次升腾。
休整多日,是时候重新上路了。
告别了收留他们、淳朴善良的山村百姓,队伍再次启程。沈砚的腿伤尚未完全康复,行走仍需借助手杖,速度不免慢了些,但整个队伍的精神面貌却与山洪之前截然不同。那顿扎实的野猪肉带来的力气尚未耗尽,更重要的是,沈砚于危难之际舍身救人的举动,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仁义之名,不胫而走。
起初还只是在队伍内部口耳相传,但随着他们沿着崎岖山路、废弃官道继续向北迁徙,这名声竟如同山风般,吹向了更远的地方。
这一日,队伍正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边缘艰难前行,前方探路的石头发足狂奔回来,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又夹杂着兴奋。
“沈先生!前面……前面有好多人!拦在路中间!”
众人心中一紧,王魁立刻握紧了腰刀,示意护卫队戒备。经历了太多流寇匪徒的惊险,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
沈砚眉头微蹙,拄着手杖,在王魁等人的护卫下走到队前。只见前方狭窄的谷口处,黑压压地聚集着数十人,男女老幼皆有,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与他们的队伍初见时一般无二。不同的是,这些人的眼中没有匪气,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以及看到他们队伍时骤然亮起的光芒。
见沈砚等人到来,那群人中走出一个须发花白、拄着树枝当拐杖的老者。他颤巍巍地向前几步,隔着一段距离,便朝着沈砚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沙哑而恳切:
“这位……可是率领队伍猎杀野猪、又在山洪中舍命救人的沈先生?”
沈砚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上前虚扶一下:“老丈请起,在下正是沈砚。不知各位拦住去路,所为何事?”
那老者闻言,浑浊的老眼中顿时涌出泪水,他身后的人群也发出一阵压抑的啜泣和骚动。
“沈先生!求您收留我们吧!”老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身后那数十人也齐刷刷跪倒一片,“我们原是下游柳家村的村民,洪水冲毁了家园,田地被淹,实在活不下去了……一路上听闻先生仁德,待手下人极好,有肉同吃,有难同当,甚至不惜自身性命也要救人……我们、我们别无他求,只求能跟着先生,寻一条活路!我们有力气,能干活,只求一口吃的,绝不给先生添乱!”
声音凄惶,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沈砚看着眼前这跪倒一片、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男女老幼,他们眼中那种对生存的渴望,与当初他决定带领众人猎野猪时,队伍里那些绝望中透出希冀的眼神何其相似。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自己身后的队伍。众人也都在看着他,王魁、李猴儿等人眼神复杂,有同情,也有对物资压力的担忧。苏清鸢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澈,带着全然的信任。
沈砚深吸一口气,拄着手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老者面前,弯腰将他扶起。
“老丈请起,大家都请起。”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天灾无情,非我等所愿。既然相遇,便是缘分。若诸位不嫌弃前路艰险,愿意听从安排,我沈砚,欢迎诸位加入。”
此言一出,对面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痛哭与感激之声。
“多谢沈先生!多谢沈先生收留!”
“我们一定听话!一定听话!”
沈砚转身,对王魁和李猴儿吩咐道:“清点一下人数,将我们剩下的干粮分一些给新来的乡亲,特别是老人和孩子。告诉大家,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体,需得相互扶持,共渡难关。”
王魁和李猴儿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顾虑,抱拳领命:“是,沈先生!”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组织人手接纳新成员,分发那本就不多的食物。虽然这意味着每个人分到口中的粮食会更少,但队伍里原有的成员看着那些新加入者感恩戴德、仿佛重获新生的模样,再想到沈先生平日的为人与那夜山洪中的奋不顾身,心中那点小小的不满也烟消云散,反而生出一种同舟共济的责任感来。
这仿佛是一个开端。
自柳家村这批村民加入后,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在接下来的路途中,类似的情景接二连三地发生。
有时是几个躲在山林里、快要易子而食的零散家庭,听闻名声后冒险前来投奔;有时是其他被打散、失去了头领的小股流民队伍,远远跟在后面观察数日,最终被这支队伍内部相对公平的氛围和沈砚展现出的能力与仁德所折服,主动前来归附。
队伍如同滚雪球般,规模持续扩大。从最初猎野猪时的几十人,到山洪后的百余人,再到如今,男女老幼加起来,已接近三百之众。
管理这样一支庞大的流民队伍,压力可想而知。粮食、饮水、宿营、秩序、安全……千头万绪。沈砚腿伤初愈,便投入了繁重的统筹安排之中。他凭借过人的心智和那份来自系统的、超越时代的见识,将队伍重新编组,青壮负责护卫、探路、狩猎,妇孺负责后勤、采集,并订立了简单的规矩,确保基本的秩序。
苏清鸢也默默承担了更多,她细心地将沈砚从村民那里得来的谢礼——一些草药妥善保管,并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负责照顾队伍中的伤病者。
这一日傍晚,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下宿营。篝火点点,人影绰绰,虽然依旧面临着缺粮少药的困境,但比起最初那种死气沉沉的绝望,已然多了几分生气与希望。
沈砚站在坡顶,拄着手杖,俯瞰着下方绵延的营地。晚风吹动他略显宽大的青衫,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王魁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感叹道:“先生,如今投奔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沈砚目光沉静,缓缓道:“人心所向,非我之能,乃是这世道,逼得人不得不抱团求活。”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既然他们选择相信我,那我便需为他们寻一条真正的生路。”
他看着远方苍茫的群山,眼神深邃。
这支因仁义之名汇聚而来的队伍,是负担,也是基石。如何带领他们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将是他接下来必须面对的挑战。而他的帝王之路,或许,正要从妥善安置这数百张渴望生存的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