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村民阻改路线,清鸢力挺沈砚安民心
沈砚规划出的新路线,在队伍高层获得了苏清鸢和韩青峰等人的一致认可。然而,当这个消息在次日清晨,由各队队长传达给所有队员时,却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恐慌。
“什么?不走官道了?要进山?”
“那山里能有路吗?听说都是悬崖峭壁,还有瘴气野兽!”
“咱们这么多老弱妇孺,怎么走那种路?这不是要大家的命吗?”
“眼看都快到南边了,怎么突然要改道?是不是……是不是前面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啊?”
质疑声、抱怨声、恐惧的窃窃私语声,在营地各处响起,尤其是来自沈家村的村民们,反应最为激烈。他们祖辈生活在平原,对深山有着天然的畏惧。连日来的奔波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心力,眼看传说中的“江南”似乎就在前方,却要突然转向更加艰难、充满未知的深山老林,这种心理落差和对未知的恐惧,让他们难以接受。
几个辈分较高的老人,在老村长的带领下,颤巍巍地找到了正在与韩青峰确认最后行进细节的沈砚。
“三郎啊,”老村长脸上满是愁容,声音带着恳求,“这……这好端端的官道不走,为啥非要钻那吃人的老林子?咱们这把老骨头,还有那些娃娃们,经不起这个折腾啊!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是啊,三郎,官道再不太平,总归是条明路,山里那可是两眼一抹黑啊!”
“统领,咱们不是不信你,可这事实在是……”
众人七嘴八舌,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和担忧。沈勇在一旁想呵斥,被沈砚用眼神制止了。他理解村民们的恐惧,这种情绪是人之常情,强行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沈砚斟酌着如何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当前的严峻形势时,一个清越而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诸位乡亲,父老们,请听清鸢一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清鸢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布裙,未戴任何首饰,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她先是向老村长等人微微颔首致意,然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围拢过来的、面带忧色的村民们。
“大家的担忧,清鸢明白。”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谁都希望能走一条平坦安稳的路,早日抵达能够安居乐业的地方。我们最初选择南下,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期望。”
她的话语带着共情,让躁动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些。
“但是,”苏清鸢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我们得到的消息,南方,并非我们想象中的乐土。”她没有提及商队的具体信息,而是用更概括的方式说道:“那里的混乱,比我们经历的北地,有过之而无不及。各方势力割据,战乱不休,税赋沉重,盗匪如毛。我们这样一支携带粮草、拖家带口的队伍贸然闯入,无异于羊入虎口。届时,别说安居乐业,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她顿了顿,让这番话在人们心中沉淀,然后指向沈砚刚刚在沙地上划出的那条蜿蜒山路,声音转而充满力量:“沈统领决定改道入山,绝非一时冲动,更非不顾大家死活!恰恰相反,这正是为了避开前方更大的死局,为了给我们所有人,寻一条真正的、能够活下去的生路!”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扫过众人:“走官道,看似平坦,实则步步杀机,是九死一生!入山路,看似艰难,却避开了豺狼虎豹,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沈统领殚精竭虑,规划出的这条路线,已是当前情势下,所能找到的最安全、最有可能带我们找到栖身之所的道路!”
说到这里,苏清鸢上前一步,与沈砚并肩而立,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这一路行来,大家有目共睹!是沈统领带领我们捕蝗充饥,是他在瘟疫蔓延时制定方略保全全村,是他在乱兵匪徒来袭时身先士卒,也是他找到了黑云岭的粮仓,让我们免于饿殍!他的每一个决定,或许起初令人不解,但最终都证明是为了我们大家能够活下去!今日,我苏清鸢,愿以苏氏满门声誉担保,沈统领此番抉择,绝无半点私心, solely for our survival and future!(只为我们所有人的生存与未来!)”
她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若连沈统领都不能信,这乱世之中,我们还能信谁?若连这条他为我们搏出的生路都不敢走,我们还能走向何方?!”
苏清鸢的身份、她平日里积累的威望(防疫、赠药、智斗假道士),以及此刻她毫不保留的、甚至以家族声誉为抵押的力挺,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即将倾覆的人心舟楫!
村民们看着她坚定而清澈的眼神,听着她那有理有据、又充满感染力的言语,再回想沈砚这一路来的种种作为,心中的恐慌和疑虑如同冰雪般渐渐消融。
是啊,三郎(统领)什么时候害过大家?
苏小姐这样尊贵的人,都如此相信统领,他们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走官道是死,走山路或许还有生机……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老村长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羞愧,他对着沈砚和苏清鸢深深一揖:“是老朽糊涂了!三郎,苏小姐,我们……我们听统领的!”
“对!听统领的!”
“统领说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
“不就是山路吗?咱们有手有脚,爬也要爬过去!”
群情再次激奋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恐慌,而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沈砚看着身旁女子坚毅的侧脸,听着她毫无保留的支持话语,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和悸动。在她站出来之前,他已然做好了面对质疑、费力解释的准备,却没想到,她以这样一种决绝而智慧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场信任危机,将可能的分裂消弭于无形。
这种被无条件信任、被坚定支持的感觉,比他获得系统、找到粮仓更加让他心潮澎湃。
危机解除,队伍按照新的计划开始忙碌地准备山地行装。傍晚宿营时,沈砚独自走到营地旁的一处小山坡上,那里开着几丛不起眼却生命力顽强的淡紫色野花。他小心翼翼地采下一束,用柔软的草茎轻轻捆好。
他找到正在检查物资清单的苏清鸢,将那一小束带着山野气息的野花递了过去。他的动作有些生涩,耳根微微泛红,眼神却异常明亮和真诚。
“清鸢,”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谢谢你。”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这一束野花,和一声最朴素的感谢。但在此时此刻,却胜过千言万语。
苏清鸢看着眼前这束带着露水、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清新的野花,微微一愣,随即,一抹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脸颊。她伸手接过野花,指尖触碰到那微凉湿润的花瓣,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却从心底涌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她抬起眼眸,望进他那双盛满了感激与某种更深沉情愫的眸子里,唇角轻轻扬起,声音轻柔如风: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她低头,轻轻嗅了嗅那束野花,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在这前途未卜的荒途,这一束微不足道的野花,却仿佛拥有着照亮一切阴霾的力量。
信任,在此刻得到了最坚实的回应。心意,在这无声的赠予与接受中,悄然交融,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