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日的参观流程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接近尾声。大部分媒体和参观者带着初步的正面印象和大量素材陆续离开，合作社外围的人群渐渐稀疏。然而，在合作社内部，一场无声的围猎才刚刚结束。
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代号“灰隼”，在被安保人员看似“礼貌”地请进一间僻静的杂物间时，并没有激烈反抗。他表现得出奇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早有预料般的漠然，只是那双隐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细节，像是在评估环境与风险。
顾青舟和沈星澜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门外由两名可靠的社员把守，确保无人打扰。
杂物间里灯光不算明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农具和肥料气味。灰隼被要求坐在房间中央唯一的一把木椅上，他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放松，但肌肉却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紧绷状态。
顾青舟没有立刻发问，他只是站在灰隼面前，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审视着他。这个男人三十岁上下，相貌普通，是那种在人群中绝不会被多看一眼的类型，但顾青舟能从他看似松弛的坐姿和呼吸节奏中，看出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痕迹。
沈星澜则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她没有看灰隼，而是微微闭着眼，精神力如同细腻的蛛丝，缓缓蔓延过去。她没有再感受到之前那种尖锐的精神攻击或扫描，但在灰隼周围，萦绕着一层冰冷的、隔绝感很强的能量场，像一层无形的铠甲，阻止着她更深层次的感知。这层能量场的气息，与之前扫描和“真相哥”身上的异常如出一辙。
“你们没有权力扣押我。”灰隼率先开口，声音平淡，没有起伏，“我只是一个前来参观的普通访客。”
“普通访客？”顾青舟语气冷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几张放大模糊的照片，上面是灰隼在不同角度“拍摄”合作社边界和沈星澜背影的画面，“普通访客会对这些地方特别感兴趣？还是说，你对沈社长个人，有特别的关注？”
灰隼瞥了一眼照片，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摄影爱好，个人自由。”
“那么，解释一下这个。”顾青舟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灰隼的双眼，“在开放日进行期间，有一股未经授权的、特殊频段的能量波动从你所在的位置发出，目标直指沈社长。这项技术，恐怕不是普通‘摄影爱好者’能拥有的吧？”
这是顾青舟的试探，他将沈星澜的感知包装成了技术监测。他需要诈出对方的底细。
灰隼的眼皮几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虽然瞬间恢复平静，但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顾青舟和沈星澜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灰隼矢口否认，语气依旧平稳，“可能是你们的监测设备受到了干扰。”
“干扰？”顾青舟冷笑一声，不再绕圈子，“‘盘古生物’派你来的？‘溯源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你们对沈社长，到底有什么目的？”
连续三个问题，如同三把重锤，直接敲打在核心秘密上。
灰隼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尽管他控制得很好，但房间里另外两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不仅察觉了窥探，竟然连“盘古”和“溯源计划”都知道了！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顾先生，知道得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有些领域，不是你们应该涉足的。”
这话语里，已经带着明确的威胁意味。
“涉足？”沈星澜终于开口，她走上前，与顾青舟并肩而立，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视着灰隼，“是你们，闯入了我的生活，窥探我的秘密。这里是我的家，我的土地，该离开的是你们。”
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振，让灰隼周身的冰冷能量场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涟漪。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沈星澜的目光，似乎那目光能穿透他外在的防御，直视他内心。
“沈社长，”灰隼重新低下头，看着地面，恢复了之前的漠然，“我只是一名执行者。我所知道的很有限。你们扣留我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激怒你们无法想象的存在。”
“激怒？”顾青舟语气冰寒，“从你们盯上星澜开始，我们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告诉我们，‘真相哥’是怎么回事？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灰隼再次沉默，显然不打算透露更多。
审问似乎陷入了僵局。灰隼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员，心理素质极强，常规手段很难撬开他的嘴。
沈星澜微微蹙眉，她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泉气息，混合在自己的精神力中，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灰隼体表那层冰冷的能量场。
这一次，她捕捉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在那片冰冷的死寂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灰隼自身的情绪波动——并非恐惧或坚定，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以及一丝被深埋起来的、对某种力量的敬畏。
就在沈星澜还想进一步感知时，灰隼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地扫过沈星澜，带着一丝惊疑。他似乎察觉到了那不同于精神窥探的、带着生机的能量触碰。
“没用的。”灰隼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顾青舟知道，短时间内很难从这个男人身上获得突破性信息。他看了一眼沈星澜，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把他看好。”顾青舟对门口的社员吩咐道，然后拉着沈星澜走出了杂物间。
门外，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
“他嘴很硬，但并非无懈可击。”顾青舟低声道，“他透露了两个信息：第一，他对‘盘古’的力量心存敬畏，甚至恐惧；第二，他承认了自己是执行者，上面还有更高级的存在。”
沈星澜点点头，回想着刚才感知到的那丝疲惫：“他好像……也很累。不像机器，更像是个……身不由己的工具。”
“工具也会有磨损，也会渴望解脱。”顾青舟眼神深邃，“我们需要换个思路。或许，可以从‘真相哥’身上打开突破口。他被影响的程度可能更深，但也可能更不稳定。”
两人看向合作社大门外，“真相哥”正在几个同伴的簇拥下，拿着那份封存的样品，准备离开。他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偏执。
一条鱼落网了，但水下的阴影，依旧庞大而未知。而另一条被操纵的鱼，正游向更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