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终止在沈玄琛最后一句话,沈玄琛那温和的面容去在背过身时有着痛楚。
她为何没有丝毫的留恋?
沈玄琛将煎好的药汁仔细滤出,端着药碗,与林京洛一同来到苍耳床边。
两人小心地配合着,将温热的药液一点点喂入苍耳口中。
看着那救命的药汁被咽下,林京洛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些许,那沉甸甸压在心口的愧疚感,似乎也随之减轻了几分。
她轻轻握住苍耳冰凉的小手,柔声许诺:
“小苍耳,快点好起来。等你醒了,京洛姐姐给你买好多好多糖葫芦,把一整根草靶子都买下来给你。”
沈玄琛在一旁闻言,唇角微扬,难得地打趣道:
“那他的牙恐怕都要被甜坏了。”
“哈哈哈哈哈……”
林京洛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屋内压抑的气氛暂时被驱散了些许。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沈玄琛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昨晚那个机灵的小二。
他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羊汤:“客官,您要的汤炖好了,趁热喝。”
“有劳了。”沈玄琛接过汤碗,将其放在桌上。
然而,小二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床榻上的苍耳,忽然嘀咕了一句:“咦,这小娃娃的脸色,怎么瞧着像是中了毒似的?”
他说着,鼻子又使劲在空中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
“这药味是芜花?”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苍耳眼角那尚未完全擦拭干净的黑褐色血迹上,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紫撅混了朱蔹的毒?!”
沈玄琛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点头确认,反而沉默着。
林京洛见状,心下疑惑,没想到这丹国的寻常小二都有如此见识。
点了点头。
小二见状,咂了咂嘴,带着几分同情叹道:“哎哟,那这娃娃可要遭大罪咯……”
沈玄琛似乎不想他多说,直接打断了他:“多谢小哥,你先去忙吧。”
林京洛却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沈玄琛的衣袖,目光锐利地看向小二: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遭大罪?”
沈玄琛还想阻止:“三小姐,没事的,让他先去忙。”
但那小二仿佛没听见沈玄琛的话,被林京洛一问,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紫撅之毒极其凶险,中毒者会七窍流血,气血瞬间亏空大半!”
“芜花虽是解药,但也只是解其毒性,并不能立刻补回那些耗损的元气根基啊!娃娃就算能保住命,也多半会一直昏迷,没个半年光景怕是难醒过来。”
“而且这期间身体极度虚弱,稍有不慎,一阵风都可能……都可能没了!”
林京洛听完这番话,如遭雷击!
半年?!
方才沈玄琛说要在丹国学习半年医术……原来根本不是学习,而是因为苍耳至少要昏迷半年!而且随时有危险!
小二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屋内骤然降至冰点的气氛和沈玄琛冰冷的视线,吓得一缩脖子,连声道:
“哎哟瞧我这张破嘴!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说完,立刻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林京洛站在沈玄琛面前,目光灼灼,带着不容闪躲的质问:
“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还要用学医的借口骗我?”
“你是为了不让我愧疚,为了让我能心安理得地尽快回吕县,是不是?”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微微发颤。
她原本以为,只要找到芜花喂下去,那个活蹦乱跳会甜甜叫她京洛姐姐的苍耳就能立刻醒来。
“我不走。”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我陪你留下来,直到苍耳醒来。”
沈玄琛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真的选择留下来了。
这一刻,他竟真的用一种近乎欺骗的方式,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今日清晨沈玄琛来到大厅,对迎面遇上的小二吩咐道:
“劳烦等会儿帮我煮一碗羊汤,我去去寒气……”
雪茶看着无精打采的林京洛坐在桌子上,见状,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小姐,苍耳服下药了吗?”
“服下了,”
林京洛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但是至少得半年才能清醒。沈大夫要留在丹国半年,我说了要陪他。”
“啊?”
雪茶吃了一惊,
“既然服了解药只是昏睡,为何不一起回吕县等呢?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回吕县,就只能干等着他自己苏醒。而且长途跋涉很有可能一不小心要了他的命。丹国这边有些独特的医术,”
林京洛解释道,“沈大夫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方法,或许能提前唤醒他。”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等到苍耳醒来吗?”雪茶还是有些犹豫,觉得这半年光景未免太长。
其实,林京洛坚持留下,并不全然是为了苍耳。
如今有了一个正当且无法被驳斥的理由留在丹国,她就有更多机会接近那位财神爷三拓那托列阿尧,设法与他搞好关系。
可整整半年……装病的池闻笙该怎么办?
还有江珩……
江珩他真的在京州等着自己吗?
或许,这突如其来的半年分离,正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让她冷却那份对江珩日益滋长、却或许不该存在的爱意。
林京洛猛地转身,再次冲回沈玄琛的房间,语气急切:
“我姨娘的病!”
“别急,”沈玄琛的声音依旧沉稳,仿佛早已考量过一切
“我会定期寄送书信,让我祖父前去复诊。待你们举家迁往京州后,便让枝意在京中联系医师,继续隐瞒病情。一切……都会等到我亲自送你回京州的那一天。”
“好。”
得到了他的承诺和安排,林京洛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稍稍落下。
接下来的几日,林京洛一直暗中寻找机会接触托列阿尧,可不知为何,那位三拓那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未在那家客栈出现过。
正当她暗自焦急时,沈玄琛找到了她:“准备一下,跟我进趟皇城。”
林京洛与沈玄琛并肩走在通往皇城的路上,她忍不住发问:
“突然去皇城做什么?”
“是三拓那,”沈玄琛目视前方,语气平静,“他突发急症,昏迷不醒。格汗忧心如焚,已下令广征医师前往救治。”
林京洛心中一惊!难怪这几日不见那傻子踪影,原来是病了。
“你……”她刚想再问些什么,话却戛然而止。
一个穿着鲜艳丹国服饰的漂亮女孩从旁边的人群中钻出,笑盈盈地将一朵不知名的、色彩绚丽的小花塞进了林京洛手中,说道:
“你,真漂亮!送给你!”
林京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突如其来的赠礼和女孩纯真的笑脸,心中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些许,她由衷地笑道:
“谢谢!”
小女孩一蹦一跳地继续捧着手里的花前行。
“前几日同你说的学习丹国医术,便是指进入这皇城内的御医院。”沈玄琛边走边低声道,
“此次借救治三拓那之机,正是绝佳的机会。”
林京洛紧随沈玄琛,一路走进了丹国皇城。
只是他们二人的靖国服饰和明显异于丹国人的长相,从出客栈起就极为惹眼,一路行至皇城,仿佛动物园里的珍奇动物般,承受着两旁路人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
所幸,托列阿尧在沈玄琛的妙手施治下,当日便苏醒过来。
格汗大喜,问沈玄琛想要何赏赐。沈玄琛顺势提出希望能留在御医院学习丹国独特医术的请求。
格汗起初对此略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