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言峥,简直是“见色忘友”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林京洛猛地从江珩那看似虚扶、实则难以挣脱的怀里钻了出来,脚步略显慌乱地站定在他的左侧。
两人虽分开了些许距离,可空气中,她身上那清幽的女儿香与他衣襟间清冷的菖蒲气息,竟意外地缠绕交融,难以分辨。
江珩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向左侧瞥了一眼,几乎无人察觉地极轻微地摇了下头,眼角眉梢却悄然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笑意。
他不动声色地换用右手撑伞,左手则无比自然地抬起,径直揽上了林京洛的肩膀,将她往伞中心和自己身侧带了带。
林京洛猛地停住脚步,只觉得脚下湿冷的绣花鞋更是难受得紧。她浑身一僵,连呼吸都滞涩了,说话时声音都带着不自然的生硬:
“上次同江公子说的话,莫非……江公子已经忘了?”
江珩迟迟没有开口,眸中光芒微闪。林京洛只听得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拉远的、近乎乖巧的语调:
“京洛表姐,我只是怕你淋湿受了风寒,并无他意。”
“可这光天化日,街上人来人往,”林京洛压低了声音,试图挣脱那无形的桎梏,“你我这般模样若被人瞧了去,如何说得清?”
江珩揽在她肩头的手似乎松了些许力道。林京洛刚以为他要放手,谁知他非但没撤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几乎将她半圈在怀里。他侧过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然:
“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况我读的那些圣贤书里,可没有教我眼睁睁看着一位娘子淋雨受冻、而坐视不管的道理。”
林京洛刚被他这番歪理气得想反驳,愤然抬起头,却正对上他那双仿佛被这绵绵雨丝浸染过的眼眸。
那里面似乎藏着些许她读不懂的黯淡,倒显得像是她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伤了他一般。
江珩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哑:
“京洛表姐……是怕被沈大夫看见吗?”
“我又没遇到什么危险,何须你来‘管’?”林京洛强压下心头莫名的慌乱,随即瞪圆了眼睛反驳道,“这与他有何相干!”
江珩听后,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微微倾身,靠近她耳边,气息温热,语气却云淡风轻:
“任凭你在这冷雨里淋着,难道不算是‘坐视不管’?”
他握着林京洛肩膀的手稍稍用了些力,带着她不由分说地向前走去,那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却又裹挟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宠溺: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江珩这句话,如同一声警钟,重重撞在林京洛的心头,震得她理智嗡嗡作响。
她顿时如同失了魂的行尸走肉,任由江珩揽着她的肩膀,牵引着她机械地向前走去,此刻甚至连脚下湿透绣花鞋的冰冷黏腻都浑然不觉了。
江珩温润的嗓音再次响起,如同这缠绵的雨丝,轻柔却无孔不入地流淌在她周围:“京洛表姐说什么,我自然会照做。”
两人缓步走在寂寥的雨巷中,前方的言峥和林枝意早已相携走远,渐渐模糊在朦胧的雨雾里,消失在视线尽头。林京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股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怎么不知不觉间,又顺着他的节奏,被他带着走了?
无论是源村桥头他自然而然的牵手,还是替他挽发时的指尖温热,亦或是此刻这不容置疑的引领……江珩就好似那专能蛊惑人心的鬼魅,只需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呼出些许温热的气息,她便如同被摄了心魂般,不由自主地跟着照做。
江珩垂眸,看着怀中人儿眉头紧锁,唇色似乎也淡了些,一副极不舒服的模样,不由放缓了脚步,声音里带上几分真实的关切:“京洛表姐,是哪里不适吗?”
非常不舒服!
林京洛在心里大声呐喊,面上却紧抿着唇,硬是不搭理他,只一个劲地在脑海里对着系统疯狂输出,迁怒于人:
“我现在真想让你立刻把许峥给我收回去!”
「现在就可以执行。」系统秒回。
“……算了,”林京洛瞬间泄了气,悻悻地找补,“留着他好歹也算个保障。要是现在让他走了,他答应我的那一百万肯定就打水漂了。”
系统像是被这现实的理由噎了一下,电子音都卡顿了半秒,才发出一声毫无感情的惊叹:
「哇~」
“让让!快让让!”
一个抱着小酒缸的男子步履匆匆,刚从桥头踏上几步,便不由分说地从林京洛身侧硬挤了过去,肩膀结结实实地撞了她一下。
林京洛身形一歪,幸而江珩的手臂始终稳稳地揽着她,才未被撞倒。
林京洛瞪着那毛躁冒失的背影,强压下已到嘴边的脏话,气得抬脚就重重踩在湿滑的木制阶梯上。
本就因雨水浸润而格外滑溜的桥面,让她这一脚下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滑了一步!
她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平衡,惊慌失措间,双手下意识地猛地抓住了身旁唯一的依靠——江珩。
“当心。”
一声低沉的提醒在头顶响起。林京洛惊魂未定,双手仍死死攥着江珩的衣袍。待她刚刚站稳,却立刻察觉到掌心下的触感有些异样。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双手正紧紧揪着江珩腰部的衣料,用力之大,指节都已泛白。而更让她心惊的是,透过那层微湿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紧实、温热的肌理线条,那触感真实得不容忽视。
林京洛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直直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我去!当初在书里看的时候还没觉得,这隔着衣服手感都这么……有料?这真的只是个文弱书生吗?难不成他天天在书院里头偷偷举铁?!
江珩眼中的担忧,在看到林京洛那混杂着惊愕与一丝莫名“惊喜”的表情时,微微一顿。他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落到她仍紧抓在自己腰侧的手上,随即再次抬眸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缓缓问道:
“怎么了?”
林京洛脸颊“唰”地一下烫了起来,慌忙松开手,像是被那布料下的温度烫到一般,语无伦次:“抱、抱歉!”说完就想转身逃走。
却被江珩伸手轻轻按住了肩膀,拦下了她的去路。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却又不容拒绝:“京洛表姐总是记性不好。方才差点摔了,这桥面湿滑,还不当心些?”
林京洛只好顺着他的力道,被他半护着,一步步轻踩在木质阶梯上。“嗒、嗒、嗒”的脚步声清晰地传进空旷的廊桥里,甚至带起些许回声,敲打在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里。
等两人缓缓走到廊桥中央,那股熟悉的香火气息也渐渐浓郁起来。
行至正中的神龛前,只见贡品鲜洁,似是刚更换不久,上一任祭拜者应当刚离去不远,炉中的香才燃了一小截。
每次踏上这安澜桥,林京洛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些不好的回忆。如今竟与“当事人”江珩并肩同行,那冰冷的恐惧仿佛渗入骨髓,连带着身体都开始阵阵发冷。
原文中的江珩,对林京洛的种种欺辱行为,只当她是个荒唐的傻子,起初甚至不屑于与她计较,甚至乐于她的找事,想让林月淮一步一步心疼他。可林京洛却一次又一次地,愚蠢地去触碰他唯一的逆鳞——林月淮。
而安澜桥的剧情,正是江珩对林京洛真正起杀心的开端。
除夕前几天晚上,整个吕县仿佛都沉静了下来,只余下张灯结彩的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以及雪花簌簌落下的静谧声响。
安澜桥上,当时站着四个人:被江珩紧紧护在怀中的林月淮,被江珩打倒蜷缩在地的金知远,以及一脸惨白、满眼难以置信的林京洛。
还有江珩。他眸色森寒,如同淬了冰,一向清润的嗓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意,字字诛心:
“林京洛,果真蛇蝎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