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天城的清晨,总带着一股洗不净的硝烟与潮湿混杂的气味。辰时已过,“金风阁”厚重的青罡岩门板被学徒从内里一块块卸下。吴风站在门口,目光习惯性地在巷口扫视一圈,这才转身回店。
店内还残留着新漆和矿石混合的味道。布局简洁,左侧陈列着各类常见的金属矿石、妖兽骨骼胚料,右侧是工作区与成品区,几件修复好的低阶法器和几柄新炼制的制式青钢剑、玄铁盾作为样品摆放着,灵光不显,却自有一股扎实厚重之感。
“掌柜的,早。”学徒阿石拿着鸡毛掸子小心地拂拭着柜台。
“嗯。”吴风应了一声,走到柜台后,取出账本开始盘算。他面容比之前清瘦了些,眼神带着历经世事的疲惫与谨慎。金风阁开业近一月,凭借公道的价格和扎实的做工,渐渐有了些回头客。吴风很清楚,东家韩元昊要的是稳扎稳打,在这乱世中先立住脚跟。
上午的时光平淡而忙碌。接待了两位取货的老主顾,又谈成一笔定制盾牌的生意。吴风稍稍松了口气,端起凉透的灵茶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店门禁制光晕一动,一名身着锦袍、面容倨傲的中年修士迈步进来,身旁跟着一名眼神锐利的随从,气息赫然是筑基初期。
吴风放下茶盏,脸上堆起笑容迎了上去:“这位道友请了,不知需要些什么?”
那锦袍修士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淡淡道:“我乃‘百炼宗’外门执事,姓赵。”
百炼宗?吴风心中咯噔一下。这是阗天城内颇有声名的炼器宗门,往日里与他们这“金风阁”井水不犯河水。
“原来是赵执事,失敬。”吴风拱手,态度愈发恭敬。
赵执事并不答话,从袖中取出一物,“啪”地放在柜台。那是一柄尺许长的黝黑短刺,隐隐有血纹流转,散发中品法器的波动。“此物,‘破血刺’,可是出自你金风阁?”语气带着审问。
吴风仔细看去,这破血刺他有印象,半月前一名面相阴鸷的筑基中期散修拿来寄售,他仔细检查过,确是中品法器中的精品,昨日刚被买走。
“不错,此物前日确在本店寄售,昨日已然售出。”吴风谨慎回道,“赵执事此言何意?”
“售出?”赵执事冷笑,“买主是我百炼宗弟子。他带回宗门请师长品鉴,却发现此刺核心的‘破血’禁制,竟是以‘伪血纹’模拟,动用超过三次,禁制必崩,法器尽毁。这是件害人的仿品。”
他声音拔高,带着怒意:“好你个金风阁。竟敢售卖假货,欺瞒顾客。今日若不给我百炼宗一个交代,休怪赵某不客气。”
随从猛地踏前一步,强横的灵压如同山岳压下。柜台后的阿石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吴风首当其冲,呼吸一窒,体内灵力运转滞滞。他身形微晃,强行站稳,脸上笑容消失,变得有些苍白,甚至带着几分“惶恐”。
“赵…赵执事,此话从何说起?”吴风声音略显急促,“此物收来时,吴某亲自检验,绝无问题。会不会是…是贵宗弟子催动不当,或是…”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显。
“放屁。”赵执事厉声打断,“你的意思是我百炼宗污蔑你?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吴风脸上露出挣扎和委屈的神色,他再次看向那破血刺,神识仔细扫过核心禁制……果然。那纹路透出一丝不自然的拼凑感。不是原物。被人动了手脚。
他心里瞬间雪亮,这是针对金风阁的阴谋。百炼宗是要捏软柿子立威。
硬扛?对方有备而来,自己这边势单力薄。东家正在闭关,店里护卫老周去了正气轩,剩下的根本无力抗衡。
认栽?假一赔十,就是八千灵石。金风阁立马破产。公开道歉,声誉尽毁。
电光火石间,吴风脸上血色褪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灵压打击得有些站立不稳,他扶住柜台,声音带着苦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赵执事…息怒。吴某…吴某并非抵赖。只是…此物离店时确无问题,如今…如今这般,吴某也实在不知缘由。”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决心,脸上露出认命般的颓然:“罢了…罢了…金风阁小本经营,只想在这乱世求个安稳,实在不敢与贵宗争执。既然…既然执事认定此物有问题,我金风阁…认赔。”
“掌柜的。”阿石在一旁急得差点喊出来。
吴风抬手制止了他,对赵执事躬身一礼,姿态放得极低:“只是…假一赔十,八千灵石,小店实在一时难以凑齐。可否请执事宽限几日?或者…吴某愿按原价双倍赔偿,闭门整顿三日,您看…可否?”
他这番话,听起来完全是一副被吓住、只想破财消灾、息事宁人的懦弱模样。不仅认了“卖假货”的名头,还主动提出惩罚自己的条件,将姿态放到了尘埃里。
赵执事显然没料到吴风会如此“识相”,他准备好的后续发难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看着吴风那副惶恐又认命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鄙夷。
“哼,现在知道怕了?”赵执事冷哼一声,语气依旧不善,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无形中弱了几分。他沉吟片刻,似乎觉得逼得太紧反而落人口实,这金风阁掌柜如此软弱,日后有的是机会拿捏。
“也罢,看你态度尚可,我百炼宗也不是不讲道理。”赵执事故作大度地挥挥手,“就依你所说,双倍赔偿,一千六百灵石。即刻支付。”
“是是是,多谢执事宽宏。”吴风连连作揖,脸上满是“感激”,连忙从柜台下取出一个装着灵石的布袋,仔细点算出一千六百灵石,双手奉上,额角甚至逼出了几滴冷汗。
赵执事接过灵石,掂量了一下,满意地收入袖中,又警告性地瞪了吴风一眼:“记住这次教训。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我们走。”
说罢,带着随从,昂首阔步而去,仿佛得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