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第一看守所。
灰白色的建筑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苏清颜站在接待大厅,手里攥着刚填好的探视申请表,指尖微微泛白。
“苏小姐,林薇薇同意见您。”狱警核对完身份信息,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过只有十五分钟。”
苏清颜点头,跟着狱警穿过一道又一道铁门。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
昨晚楚江城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拔不出来。
陆景琛真的在演戏吗?林薇薇为什么会突然失控?这一切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
“到了。”
狱警推开会见室的门。
房间很小,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两侧各有一把椅子和一部对讲电话。
林薇薇已经坐在那里。
苏清颜愣了一下。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永远精致优雅的林薇薇判若两人。
她穿着灰蓝色的囚服,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最让人在意的,是她的眼神——空洞,冰冷,像一潭死水。
苏清颜坐下,拿起话筒。
对面,林薇薇也慢吞吞地举起电话,却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林薇薇。”苏清颜先打破沉默,“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林薇薇忽然笑了,笑声尖锐刺耳,“你觉得我会回答你?”
苏清颜握紧话筒:“那天在发布会,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动手?你明知道那样做只会让自己陷进去。”
林薇薇歪了歪头,眼神更加空洞:“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因为我恨你啊,苏清颜。”
“恨我从你手里抢走了陆景琛?恨我毁了你的计划?”苏清颜盯着她,“还是恨我活得比你好?”
“哈——”林薇薇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抹了把脸,忽然凑近玻璃,一字一顿地说:
“看来最后,我们都只是玩物罢了。”
苏清颜心头一震。
玩物?
她下意识追问:“什么意思?谁的玩物?”
林薇薇却放下了话筒,站起身,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苏清颜拍了拍玻璃,“你把话说清楚!”
林薇薇头也不回,背影消失在铁门后。
苏清颜僵在原地。
玩物。
这个词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第一反应是——林薇薇在暗示,她们都是陆景琛的玩物。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林薇薇虽然疯,但不傻。她和陆景琛之间的纠葛,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只是想讽刺这层关系,她不至于用“我们都是”这种说法。
那她到底在暗示什么?
“警官，我能否再和林薇薇对话？”苏清颜想在试试。
狱警公式化地摇了摇头，犯人拒绝沟通，今天的探视只能到此为止。
苏清颜走出看守所的大门，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冷雨。雨丝落在她的肩上，带来一阵寒意，却远不及林薇薇那句“玩物”让她心冷。
所以，她的意思是，我们到最后，都只是陆景琛的玩物吗？
陆景琛……
但苏清颜没有想到的是，林薇薇嘴里玩物的主人，并不信陆，而信楚。
她撑开伞，站在台阶上，雨幕将身后的灰色建筑模糊成一片。水汽氤氲中，她拨通了许妍妍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喂，哪位？有事烧纸，没事退朝，本人重伤未愈，概不接客。”
苏清颜听着这熟悉的腔调，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妍妍，是我。”
“哟，原来是苏总啊！”许妍妍的调门瞬间拔高了八度，“您还记得大明湖畔那个为你挡过刀、出过车祸的闺蜜吗？说吧，这次又有什么要榨干我剩余价值的吩咐？”
“贫嘴。”苏清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又要麻烦你了。”
“麻烦？苏清颜女士，你摸着良心说，你那是麻烦吗？你那是把我当驴用！”许妍妍开始掰着指头数落，“我上午帮你处理工作室的烂摊子，中午帮奶娃，下午还要带你的娃去兜风。我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连轴转得比生产队的驴都勤快，你连根胡萝卜都不给我！”
苏清颜被她逗得弯了弯嘴角，心里的阴霾散去少许。
“等我回去，城西新开的那家私房菜，包你一个月。”
“……真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犹豫了。
“主厨菜单，随便点。”
“成交！”许妍妍瞬间满血复活，声音清脆响亮，“说吧我的金主好闺蜜大人！这次想查谁？身份证号报上来，我马上发动自己的人脉圈保证把他穿什么颜色内裤都给你查得一清二楚！”
苏清颜脸上的笑意敛去，她看着雨点砸在伞面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江城，我在瑞士期间，江城发生了那些事，重点是林薇薇和陆景琛。”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许妍妍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几分凝重：“她不是已经进去了吗？你今天去见她了？查她做什么？”
“她今天对我说了一句话。”苏清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她说，我们都只是玩物。”
许妍妍那边没了声音，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
苏清颜握紧了手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想知道，她和陆景琛，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雨声淅沥，苏清颜的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声音冰冷而决绝。
“我更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把我们当成玩物。”
“行。”许妍妍顿了顿,她也察觉到，似乎更大的风暴正在袭来。
“但是，我觉得，与其留在江城，你不如回瑞士，那里的风，似乎刮起来了。”许妍妍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以前他们觉得林薇薇是反派大boss，现在林薇薇告诉他们，她只是一个玩物，那么大boss是谁？想做什么？藏得这么深，到底有什么阴谋。
“不解决掉，我不放心。”苏清颜说道。“我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苏清颜了，妍妍，你知道的。”
“我信你，我的大小姐，好，我发动我在江城三教九流的朋友，肯定帮你查的清清楚楚。你知道，本主播的交际圈可是非常广的。”苏清颜不用看，都能猜得到许妍妍在那里拍胸脯。
“不过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我本来也想给你打电话。”电话那头，许妍妍的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什么事？”苏清颜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觉得心烦意乱。
“陆景琛！”许妍妍的语气瞬间拔高了八度，带着满满的八卦气息，“他的秘书居然找到我要了你在江城这边临时工作室的地址。你猜怎么着？我听工作室新来的那个小助理说，陆大总裁今天在你工作室门口整整站了一个上午！手里还抱着一大束玫瑰！我的天，那场面，简直跟拍什么八点档偶像剧似的！”
苏清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他又在搞什么鬼？”
“鬼知道呢。”许妍妍啧啧两声，语气更加兴奋，“不过你猜怎么着？他站在那儿足足三个小时，你人影都没出现。结果，他刚把那束花往门口一放，你猜最后怎么样了？哈哈哈——最后那束花被路过的清洁阿姨顺手牵羊抱走了！你说搞笑不搞笑？哈哈哈，我快笑死了！”
苏清颜用力揉了揉眉心，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陆景琛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他这样纠缠不休，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弥补，还是……仅仅是为了扮演一个痴情男人的角色？这和林薇薇口中的“玩物”论，又有什么关系？
“他……他就只是站在那儿？”苏清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不想深究陆景琛的行为，但又无法完全忽视。
“可不是嘛！站了三个小时，跟个傻子似的。”许妍妍还在幸灾乐祸，“那小助理说，他当时表情挺复杂的，像是……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不过，他放下花转身刚走，那清洁阿姨就跟上去了，动作那叫一个麻利！陆大总裁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他精心准备的‘惊喜’，最后便宜了谁。”
苏清颜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陆景琛的这些举动，在她听来，不过是又一场让人疲惫的闹剧。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关于林薇薇，关于陆景琛，以及那个幕后操纵一切的人。
“行了，别管他了。”苏清颜打断了许妍妍的笑声，“刚才让你查的事情，真要麻烦你上点心，我需要知道，在我离开江城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其是林薇薇和陆景琛之间。”
许妍妍的笑声戛然而止，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嗯。你放心，我的渠道很广，肯定会挖出点东西来的。不过……苏清颜，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先回瑞士吗？江城这趟浑水，我觉得你还是暂时别蹚了。”
“我知道，我的大小姐。”许妍妍叹了口气，随即又恢复了活力，“行！那我就动用我在江城的所有关系，帮你把这事查个底朝天！你就等着好消息吧！保证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件不落地抖出来！”
苏清颜握着手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细密的声响。陆景琛的玫瑰，林薇薇的玩物论，还有那深不可测的幕后黑手……江城的迷雾，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浓重。
“我等你的资料，还有啊，妍妍，别太八卦了，我和陆景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知道，但是想看他吃瘪嘛，哈哈，好了，那个你招进来的小助理，一会我也去看一下，她的水平真的没问题吗？你知道，我的要求很高。”
“放心吧，和你一个大学一个专业的，不然我还看不上呢，保证让你满意，好了好了，你去忙吧。”
挂断电话,她刚准备走,手机又响了。
陌生号码。
苏清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苏小姐,我是陆氏集团公关部的。”对方语气恭敬又为难,“陆总让我通知您,今天下午三点,陆氏旗下所有商业广场的LEd大屏,会轮播一条……道歉声明。”
苏清颜:“……什么?”
“就是,陆总亲自录的视频,向您道歉。他说,您要是不接受,他就一直播下去。”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想骂人的冲动。
“转告他,不用了。”
“可是陆总说……”
“我说不用了!”
她挂断电话,气得手都在抖。
陆景琛,你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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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
陆家别墅，总裁办公室。
陈默站在办公桌前，大气不敢出。老板陆景琛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份文件，动作快得像是在赶时间。
“陆总，苏小姐那边……她都知道了。”陈默小心翼翼地汇报。
陆景琛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语气没什么波澜：“我知道。”
他刚被父亲训斥过一通。父亲嘲笑他为了追回苏清颜，不惜设局“重伤”自己，简直幼稚可笑，根本没有陆氏继承人担当。还说，既然后悔了想挽回，就该堂堂正正去做，别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机。
“其实……我觉得老陆总的话有道理。”陈默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说，“而且，对于苏小姐来说，您真诚地、堂堂正正地去追求她，更能体现您的决心。”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景琛合上文件，身体后靠，嘴角忽然扯出一丝笑意。
“陈默，我看你和你爸才是真一伙的。不过……”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自嘲，“也许你们说得对？”
堂堂正正。
他咀嚼着这四个字，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行，那就堂堂正正地来。
“不过我得计划一下。知道苏清颜明天的行程吗？”他随即又否定了，“算了，直接去打听行程，太刻意了，容易让她误会。本来这件事就让她误会了，再来这种巧合的事，她怕是又要觉得我在耍什么花招。”
他拿起手机：“陈默，给我订一束花。明天，我去她工作室。”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陆总，您是打算亲自去送花？”
“对，我去她工作室门口等她。不过，光这样可能还不够。”陆景琛的眼神锐利起来，“联系公关部，把我的道歉视频，今天下午三点，安排在陆氏旗下所有商业广场的LEd大屏上轮播。半个小时。”
“陆总，这招够狠！”陈默在心里默默给老板点了个赞。秀儿，这大手笔，苏小姐那边估计受不住。老板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他想象不到，苏清颜会对这种东西感冒。
陆景琛没理会陈默的彩虹屁，继续吩咐：“还有，联系国内外所有有苏清颜设计稿的拍卖行，能收到的，全部买回来。”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决心：“不计成本。”
陈默站在原地，一时语塞。
他看着自家老板，忽然觉得有点同情苏小姐了。
摊上这么一位……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主儿。这哪里是追求，简直是要把人捧上天，再把过去的一切痕迹都强行抹掉，重新定义。但是，老板，您可以选择失忆，苏小姐可不会啊，而且，苏小姐换了工作室，这件事，看来还得我去打听，但陈默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正色道“没问题，陆总。”
是的，他一贯这么的雷厉风行，这么的遵循老板的指令，至于明天会发生什么，陈默也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