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午后的热意搅得昏昏沉沉。
许光建的指尖刚碰到蒙娇的发梢，就被她按住了手腕——女孩的掌心带着点汗湿，指腹还沾着早上配药时蹭的蜂蜜，黏糊糊的。
“别闹。”蒙娇的声音比蚊子还轻，耳朵尖却红得发亮。
她往旁边挪了挪，帆布书包从膝头滑到地上，里面的玻璃药瓶叮当作响。许光建看着她把散落在领口的碎发别到耳后，突然低头在她额角碰了下，像碰了片刚摘的树叶。
蒙娇的肩膀猛地绷紧了。她攥着许光建的胳膊往后挣，指尖因为用力泛白：“不能这样——”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气音打断，她抓起桌上的笔记本挡在两人中间，封面上画的胖老鼠被抖得上下跳，“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许光建看着她睫毛上沾的细绒毛，突然笑出声。他刚要伸手去够那本笔记本，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起来，在磨得发亮的牛仔裤上硌出个方形的印子。
“谁啊？”蒙娇趁机把笔记本抱在怀里，耳根的红还没褪下去。
许光建掏出手机时愣了下——屏幕上跳动的“希特爱尔”四个字，已经快半年没亮起过了。他划开接听键，指腹在冰凉的玻璃屏上蹭了蹭：“希特老师？”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爽朗嗓音，带着点外国口音的中文：“许，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许光建瞥了眼蒙娇手里的笔记本，上面还夹着今早整理的实验数据，“有是有，您找我有事？”
“那你可以出来吗？”希特爱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老地方见，怎么样？”
“老地方？”许光建的拇指在手机边缘磨了磨。他和希特爱尔见面的地方就两个——天京医科大学门口的那棵老槐树下。
以前被外院请去做手术时，希特教授总在那辆银灰色轿车里等他；还有医科大学附近的米老鼠咖啡馆，希特爱尔总说那里的蓝山咖啡够正宗。
蒙娇突然凑过来，用口型说：“咖啡馆。”她记得许光建说过，希特爱尔最爱在那地方谈事，桌上总摆着两块方糖。
“是米老鼠咖啡馆吧？”许光建对着手机说。
“聪明！”希特爱尔在那头笑起来，“我点了你喜欢的拿铁，快点过来。”
挂了电话，许光建才发现蒙娇已经把书包收拾好了。帆布带子被她攥得发皱，里面的保温箱硌出个明显的轮廓——是早上没用完的药剂，得带回学校实验室冷藏。
“光建哥，你要去见希特教授？”蒙娇把书包背到肩上，带子滑到胳膊肘又提了提。
“嗯，他找我肯定是有要紧事。”许光建把桌上的实验记录本摞好，塞进桌角的铁盒子里，“以前只要他叫我，不是有复杂的手术，就是有棘手的病例。”
他想起大二那年，希特爱尔带他做的第一台肝移植手术，老教授握着他的手调整手术刀角度，手套上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现在想起来还很清晰。
蒙娇突然踮起脚，帮他把皱巴巴的衣领理直了：“他对你那么好，你该去的。”
她记得许光建说过，有次系主任反对让学生上主刀台，是希特爱尔拍着桌子说“许的手比很多医生都稳”。
“那你跟我一起去？”许光建抓起外套往身上套，袖口磨出的毛边扫过手背，“正好让你见见我老师，他总说要看看帮我做实验的小姑娘。”
蒙娇却摇了摇头。她往门口退了两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门槛：“你们肯定要谈正事，我去了不方便。再说我下午有实验课，得早点回学校准备。”
许光建知道她的性子，决定的事不会改。他抓起钥匙串往门上挂，金属环碰撞的脆响里，蒙娇已经拉开了门：“我自己能回去，你快去吧，别让教授等急了。”
“我送你到公交站。”许光建把她的书包抢过来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走到楼下时，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医科大学的名字，又转头对蒙娇说，“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米老鼠咖啡馆在两条街的拐角，门口挂着个卡通老鼠招牌，耳朵被风吹得歪向一边。
许光建推开门时，铜铃“叮铃”响了声，靠窗的包间里立刻有人朝他招手——希特爱尔正举着咖啡杯，旁边还坐着个穿蓝裙子的姑娘，正低头划着手机，发梢垂在屏幕上。
“许！这里！”希特爱尔的声音把周围的目光都引了过来。他把面前的杯子往对面推了推，奶泡上的肉桂粉还没散，“刚做好的拿铁，加了半勺糖，你以前总说太苦。”
许光建刚坐下，就看见蓝裙子姑娘抬起头。是蓝花，希特爱尔的妻子，许光建前世的女儿。
“许医生好久不见。”蓝花把手机往包里塞，指尖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很久不见，研究长生疫苗有进展了吧。”
许光建刚要开口，希特爱尔突然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瓷杯底在木桌上磕出轻响：“许，有件事想麻烦你。
”希特教授的手指在杯沿转了转，突然看向蓝花，“是这样，医科大学的卢校长找我，说土门市有个病人，想请你去看看。”
“土门市？”许光建的眉头动了动。他上个月刚拒绝过那里的邀请——一个叫刘成中的人找他给当地一个大人物的女儿治病，当时他正忙着给许光调整药剂，没答应。
希特爱尔没注意他的神色，继续说：“是江海涛的女儿。卢校长说对方瑞士的医生都没效果，听说你在侏儒症治疗上有办法，特意托我来请你。”
许光建端起咖啡杯的手顿了顿。奶泡沾在鼻尖上，他却没察觉——卢校长的老家就是土门市，和刘成中是老同学，这事十有八九是刘成中绕了圈子找过来的。
上次去给江小燕治病，同时余老也在给江小燕治疗，余老治疗出了麻烦，连同许光建也没得到认可，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怎么了？”蓝花递过来张纸巾，“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愿意去？”
“不是不愿意。”许光建把纸巾捏在手里，揉成个小团，“上次我去过一次，对我不太信任。”他想起那天在江家客厅的情境，有些为难了。
希特爱尔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许，我知道你有顾虑。但卢校长是我的老朋友，他亲自开口，我不好拒绝。再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分，不管他们以前怎么对你，病人是无辜的，对吗？”
许光建看着窗外的梧桐叶。阳光穿过叶缝落在桌上，把咖啡杯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许光的样子，又想起那些在卫生院门口徘徊的病人——他们眼里的期盼，和江海涛女儿的眼神应该是一样的。
“我再想想。”他把杯底最后一口咖啡喝掉，苦涩里带着点回甘，“明天给您答复可以吗？”
希特爱尔笑着点了点头，指节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许光建身上手机的铜铃又“叮铃”响了声。许光建低头看了看天，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