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良贵人,哦,不对,许大御史好辩才!”祁郢摇着扇子坐到她对面,棋盘上摆了零星棋子。
许执麓微翘着嘴角,显然很是受用,但忍住了不屑搭腔。
祁郢捡起来黑子,笑意更深,“也不怕他们参你干政,你还是低调点。”
许执麓进宫来就是要战斗的,让她低调?忍他一个昏君就够折磨了。
“朕陪你下一局,你陪朕赛马如何?输者要答应赢者提的一个要求。”
行在路上能打发时间的事儿委实不多。
最主要是她也想跑马了。
“不如何。”许执麓面上表情不变,倒是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只是下一句就让祁郢开怀大笑。
“输了就认,少耍赖。”
盘坐在驾车的金刀卫旁边的刘金贵对里头传来的笑声见怪不怪。
但距离皇辇不远的一众武将扈从却各个惊异不已。
此次出京,随驾的妃嫔只有一位,那就是小皇子的姨母良贵人。
当真是未见其人,耳闻已久。
但他们很快就满足了好奇心,午歇之后,皇上命人牵来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然后穿一身白色骑马装的女子从皇辇里出来了。
长及腰下的帷帽也遮不住她的身姿,重重纱罩依稀能见她姣好的五官轮廓,尚还在偷眼打量的一众人下一瞬就被她飞身上马的飒爽英姿折服。
许执麓一上马就挥鞭,伴随视野颠簸而来的是久违的酣畅快意。
她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意,千里名驹都有灵性,感受到她的快活,跑的更疾……顿时如一道迅影穿梭而过。
祁郢眼神一亮,从车架上一跃而起落在自己的坐骑上,打马追上去。
刘金贵徒劳的站起来眺望,在心里念叨,自己的身子骨可经不起,忠君之心只能短暂的止步咯。
训练有素的铁林军并金刀卫跟随而上,顿时官道激起漫天的黄尘,马蹄声震天响。
蓝天白云下,一黑一白双骑时而一前一后,时而并肩,交缠着沿着长道疾驰,直到视野里银光闪烁,是一条沐浴着日光的河流,如银白的飘带系在了连绵青山之间,微风送爽,群鸟结伴飞过群山之上……
许执麓终于慢了下来,帷帽早就掀开遮挡视线的前帘,她喘息着,笑着。
祁郢看着她,嘴角同样勾起,仍觉不满足,“你输了,该兑现承诺,满足朕的要求了。”
许执麓歪了下头,和他对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本来见她高兴的都能在自己面前放松的祁郢没打算让她做什么,但是这人直接不认了?
“你自己说的,输了就要认,少耍赖!”他原话奉回。
“女人的话你也信?”许执麓一副你怎么敢的表情。
大抵是久违的放松快意,让她声音都带了笑意了。
祁郢先是一愣,接着低低的笑了出来,到最后乐不可支的匍匐在马背上。
许执麓眼睛看着眼前的漂亮的河流,得意却忍不住溢出来,哼!
现在有千里马傍身,她随时可以跑到天涯海角……谁要忍他。
重新支起腰的祁郢突兀的挥了一下手,跟在后面的骑兵和金刀卫呈弧形散开,从两头围拢而上,瞬息间又消失在山林间。
一时道上只有黑白二骑。
许执麓察觉到时,一阵疾风扑面,祁郢单手撑着马背借力,然后站在了奔驰的马背上,一个纵步在两骑交错的瞬间落在她的马上。
那一瞬她是真的被他的身手和胆量震惊了,要知道她虽然放慢了速度,但并不是慢骑,且河岸颠簸不平,随时可能因为马儿跑偏而坠马!
一国之君冒这样的风险!
“你真是疯了——”许执麓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他贴着她背脊,紧紧抱着她的腰,笑声从他胸腔传递到她身上,与此同时,他还凑到她耳边,将不要面皮的话传入她耳中。
“碰上你这女人,不疯谁跟你玩得起?”他从来不缺乏勇气,这世上找不出比他更胆大的男人。
似有一把压抑已久的火轰然点燃,祁郢撞入帷帽里头,灼热的气息烫的她后颈隐隐刺疼,下一瞬他左手强势的摁住她……
“跟男人耍无赖,朕现在就叫你知道下场……”
马蹄不知踩到什么,颠簸中狠狠甩一下尾巴。
许执麓猝不及防往后倒了一下,短促的气息一瞬被堵住,心跳急促的要冲破胸膛,头晕目眩之中,她捏着马鞭的手被他分开,长指取缔马鞭钻入,牢牢的牵住……
大抵是天太热了,火气在他四肢百骸燎原。
祁郢余光看见她脸颊红如烟霞,连眼尾都透着薄红,接着像是被火炉烫到了一样,呜咽出声,彻底任由自己陷入了衮烫的漩涡。
到最后,许执麓被逼出了泪,反反复复的连舌尖都被咬肿了。
“下次还耍赖吗?”祁郢嗓音带着几分嘶哑,从背后拦腰紧紧抱着她,他早就有了将她吞吃入腹的冲动,尤其她那张嘴刻薄他气人的时候。
这次先吃点添头。
憋了这么多月了,有些梦都做习惯了,他都快忘了自己年少时对风月之事嗤之以鼻,对宠幸妃嫔也味如嚼蜡。
他的心因为她变脏了。
大抵过了一盏茶功夫,许执麓才以强大的克制力让自己哑着声音道,“非要这样吗?”
常言道东风压西风,一旦占了上风,就不免飘飘然,祁郢身为皇帝也不能免俗,他噙着笑,抚着手下的细腰,体贴道,“你先耍赖,朕不过是践行约定!”
“就是非要这样,你要是实在不适应,那我们白日论君臣,晚上作帝妃。”
“……”许执麓都不知道从何骂起!
昏在腠里,尚且能治,昏在肺腑,无药可解。
且这是第二回许执麓从他口中听出‘我’‘我们’……她从不怀疑他骨子里的傲慢,也不低估他的心计之深,从前撇在脑后不去深想的事情,如今却要桩桩件件都了然于心,才能在逆境下绝地反杀。
见她沉默不语,面色难看不已,祁郢自觉有点扫兴,如果这也是两人之间的感情赛,那么他有种很清楚的觉悟,那就是绝无可能像赛马那样轻松取胜。
“你就一点没感觉?”祁郢不死心的掰过她的脸,狠狠碾着她的唇,不想再放开,自己悸动的难以自持,许执麓却闭着眼死死忍耐。
这真的很……让人败兴,尤其是自尊心极强的人。
祁郢微微眯眸,慢慢笑了,温柔的像是从未有过失态沦陷一样,“你真的知道怎么让人一念极乐一念炼狱,你要知道,你越这样,朕越不可能放过你。”
放狠话什么的已经是两人之间的家常便饭了,许执麓毫无触动,祁郢也觉得毫无力度。
他既欣赏她强大的内心,处在下风也自岿然不动,但也觉得她太过棘手,这样的矛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譬如当下,他隐隐觉得,她在用另一种方式让原本桀骜不驯的他无所适从,看似上风,实则如咬钩的鱼,只是被甩在了高处。
连自己都能拿来当饵料,还是涂满了剧毒的那种,染上了根本无法自愈。
祁郢深吸了一口气,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双臂也环绕着她,他可以略施手段就困住她的身体,她却能反过来蹂躏他的心,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她偏不给,这女人的心智……近乎妖孽!
归根结底,情感之事与弈棋相反,先入局者,先输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