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君。”
柳知絮应了一声，看着眼前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顾清阑，与当初在江南时的自己竟然有几分类似，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叹。
她走上前，柔声劝道：“清阑妹妹……不，小双，我们先去换身衣服，梳洗一下吧。”
顾清阑身体僵硬，毫无反应，任由柳知絮轻轻拉着她的手臂。
从道玄派万众瞩目的首席弟子，到吴国公府一个名为“小双”的侍女，这中间的落差，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心高气傲的人。
就在这时，李奕的声音再次响起。
“知絮，等一下。”
柳知絮停下脚步，回头看来：“夫君还有什么吩咐？”
“今天晚上，府里需要办一场家宴，你记得安排好。”
李奕继续说道，“派人去宫里给陛下递个话，请她晚上过来一起用膳，有正事商议，需要把黄婉儿一起带上。”
“还有父亲那边，把他也请过来。”
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晚上吃饭多加双碗筷”一样简单。
然而这几句话，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却掀起了截然不同的波澜。
柳知絮早已习惯自家夫君的行事风格，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点头应道：“好的夫君，我这就去安排。”
而一直处在呆滞状态的顾清阑，在听到“请陛下来府上用膳”这句话时，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那双空洞的眸子，难以置信地转向李奕。
陛下……不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大周女帝吗？
家宴？
他居然用“家宴”这个词来邀请一国之君？
顾清阑脑子里嗡嗡作响。
最近几个月，神凰城里关于吴国公和女帝陛下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什么版本的都有。
有说吴国公恃功自傲，不把女帝放在眼里，迟早要被清算。
也有说女帝对他恩宠无双，两人关系非同寻常，甚至有吴国公在宫中留宿传言，他们早已超越了君臣的界限。
顾清阑以前听到这些，只当是无稽之谈，对此嗤之以鼻。
在以前的她看来，李奕本身不过一个纨绔子弟，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什么天材地宝，实力进阶武神，再加上有一个镇北将军的好爹，最后攀上了女帝这棵大树，才成为权臣。
而女帝朱凰，是宗门长辈忌惮万分，同时也是大周近几十年少有的明君。
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扯上八卦传闻。
可现在看来，某些看似荒诞不经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这个男人，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还和女帝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自己刚才居然认为，他说的要对付道玄派是信口开河，虚张声势？
荒谬和羞耻感，从顾清阑的心底涌出，淹没了她的愤怒和不甘。
柳知絮带着心绪复杂万分的顾清阑离开了。
后花园里，只剩下了李奕和顾无双两人。
李奕呷了口茶，目光落在顾无双那张依旧平静，却带着几分探究的脸上，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无双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对你女儿的手段，太过了一些？”
顾无双摇了摇头，空灵的眸子看着李奕，坦然道：“她性子孤傲刚直，犹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确实需要打磨，我是没想到，你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直接，才最有效。”
李奕放下茶杯，神情变得认真了些，“况且，我这么做，与其说是为了她，不如说是为了你。”
“为我？”顾无双有些不解。
“没错。”李奕点了点头，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
“你嘴上说着不知道怎么当母亲，要和她各自安好，可你不是绝情冷血的性子，血脉亲情这种东西，当真能完全斩断吗？”
“真有一天，她因为自己的天真和固执，在外面闯下弥天大祸，甚至……丢了性命，你难道能真的无动于衷？”
李奕的话，精准地刺中了顾无双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可以对女儿的疏离表现得云淡风轻，可以理智地分析出“四全其美”的完美代替方案。
但顾无双无法否认，如果顾清阑真的出事，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李奕看着她微变的脸色，继续说道：
“与其让你以后时时刻刻为她担惊受怕，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不如现在由我出手，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教育一番。”
“你不想管，也管不好，那我替你管。”
他顿了顿，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再说了，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
顾无双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于情，我们真的结成夫妻，她也算是我的便宜女儿，管教她算我一部分责任。”
“于理，我很快会有自己的孩子。”
李奕摊了摊手，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万一我的儿女，以后也跟她一样，又倔又叛逆，那我岂不是要头疼死？”
“现在正好，就拿她练练手。提前积累一下教育叛逆期女儿的经验，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无双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刻意在“无双姐姐”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最后两次称呼的变化，让顾无双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时之间，白皙的脸庞，悄然爬上了两朵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