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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说起我不上学这件事,我真的觉得特别对不起我妈,因为我爸常年在外边打工,那时候我爸也没有手机,所以家里的事,基本都是我妈一个人承受的。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的那一段日子,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说服自己接受了自己的儿子从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某一个夜里偷偷的抹眼泪……

2008年,属实是发生了好多事。

5月12日,汶川大地震。

那时候我应该是刚刚下学不上了,那个年代没有自媒体,手机也是奢侈品,而且只有2g网,手机与网络是不通的。

我知道汶川大地震的消息,应该是从新闻里看到的,或者是听身边的人说起的,还有那时候流行的qq空间,那一年很长一段时间,一打开空间就是为汶川祈福的蜡烛画面。

可惜那时候我年纪小,没有钱,也没有那种意识。

如果是现在,我想我也会是支援灾区的一员吧?

记得那时候我们这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人开着拖拉机去支援灾区,上了新闻,听说回来之后都成了党员。

我那年离开学校之后,时间不长我妈就托我大姑父把我弄进了我们县里的公路局里干活,我大姑父也不是正式工,只是合同工,但是他为人处世很圆滑,跟领导的关系很好,他那时候在公路局开装载机。

那年正好是我们县里一条主干道修路,我们的公路局那年蛮有几分实力,有一套意大利进口的沥青拌合站。

我就被我大姑父弄到了沥青拌合站工作,去之前我大姑父千叮咛万嘱咐,不管谁问都说18了,其实我那年才16,要是说16那就是雇佣童工,好在那个年代管的不严,我们这种非正式工都是没有社保的,也没人查身份证。

我记得我第一天去了拌合站,那时候还没开工,人不多,只有一个科长,带着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这俩都是正式工。

那个科长个头不高,戴着眼镜,脸上好像有一块胎记,嘴撅撅着,好像也是那种比较迂腐的人,不收礼也不送礼,不怎么受人待见。

但是他为人是没有问题的,我刚去,他就让我帮他在操作室接线,他在操作室里接线,我在操作室底下给他找他要的那根电缆,那个大学生在干什么我忘了,后来熟了之后这个大学生被我们称为大傻,之后又去了一个大学生是二傻。

大傻二傻就是我们这群没文化的人给人家两个大学生起的外号,人家并不傻,就是上学上的有点木,印象中二傻好像挺精明的,但是在那里时间不长,属于是别的地方借调的。

大傻是真的有点傻,笑起来嘿嘿嘿的,带着个傻样,他最经典的战绩是有一次下了大雨,料仓底下有积水,站长吩咐他接上水泵抽水。

拌合站上都是三相电,水泵都是大功率的,但是大傻上去就是三相电接了两相,他也是因此有了大傻的外号。

说回我,我在操作室底下找电缆,到了下午的时候,突然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了,这家伙虎头虎脑的,穿了一身军装,皮鞋,红袜子。

他叫武警,是我踏入社会以来第一个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

他那年是刚刚从武警部队退役,好像是在保定当的武警,狱警,穿红袜子是因为他那时候刚刚定亲。

武警见了我也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他就跟我一块在操作室底下一块找电缆,整个拌合站的运行全部靠一根根电缆连接到操作室,所以电缆很多很多,我们接了好几天。

后来慢慢的就跟武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了,各自知道了各自的一些事,我那时候年纪小,长的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所以武警把我当做了弟弟,或者是他的小弟,很照顾我。

接着拌合站上的人越来越多,我又认识了几个人,一个搞电焊的,叫失苗,一个维修工,叫狗剩,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叫老邢,再加上大傻二傻和一个站长。

这个站长那时候也很年轻,是借着家里的余荫混进的公路局,长的人高马大,胖乎乎的,开着一辆破哈飞路宝,高傲的不得了,看人都不用正眼看,不知道因为什么,我也没得罪他,但我俩就是不对付,我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我。

慢慢的拌合站正式开工了,我跟这群人也都混熟了,我姑父的装载机也在这里干活,但是他跟我们不算是一个系统,此外还有混凝土拌合站,实验室什么的,反正这里就是一个工程项目部。

我们是在一个离乡镇不远的村头,住的是板房,我在这里能够呆下去的原因一个是因为姑父在这里,再一个就是武警特别照顾我。

我跟武警关系最好,此外还有那个失苗和狗剩,我们这四个人是经常在一起玩的,就是不上班的时候一块打牌下饭店,他们打牌打斗地主,来钱的,我没钱也不玩,就是他们谁赢了钱就要请客吃饭,武警就会带我一起去。

上班的时候站长加上大傻二傻是操作手,我们其他人都是维修工,各自负责一个区域,武警懂得比较多,干活最能干,心思也最活络,跟站长的关系也不错,所以他就等于是我们几个维修工中领头的了。

其实我刚去的时候那个科长说是要把我培养成操作手的,可是后来这个站长去了就把我踢出去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我看他不顺眼,他感觉到了,所以也看我不顺眼。

我们维修工其实挺轻松的,只要机器正常运转,我们啥事也没有,就是随便找个地方躲着玩就行了,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再去修就ok。

沥青拌合站是一个庞然大物,有一排油罐,装着柴油汽油和沥青,油罐外边是上料仓,装载机装了各自大小不一的石子石粉装进料仓,然后一个大滚筒,把这些石子跟沥青搅拌在一起,再输送到一个足有五层的主机楼上,经过一道道工序之后变成修路用的沥青料。

就单说这个滚筒,滚筒里面需要点火加热,所以有一个往里喷柴油的喷嘴,说实话就是一个大螺丝帽,里面有两个能旋转的铁片,就是这玩意坏了,国内都买不到,从意大利买这一个螺丝就要几千块钱!

而我的工作就是在这个主机楼上,有一个输送石粉的管道经常堵,这种石粉特别细,比面粉都细,甚至有一小部分水的特性,弄到皮肤上洗澡都洗不干净。

因为潮湿等原因这条管道经常会堵。于是这个逼样的站长给我安排的工作就是拿了个大锤,搁几分钟就得围着这根管道敲几下,我当然不会那么听话,一般我都是象征性的敲几下,直到堵住了,操作室里的人出来喊我我才会继续敲。

拌合站经常会坏,这里那里,各种问题,武警作为维修主力,其他人作为帮手,而我,是专门负责拿工具的,有一个专门放维修工具的仓库,他们需要什么工具我就去给他们拿什么工具,因为我年纪小,那些东西都是死沉死沉的铁家伙,别的我也帮不上忙。

武警这个人的能力绝对是没话说,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拌合站没有他就转不了,不管是什么他都懂,别人修不了的他就能修的了,所以领导们都得拿他高高在上的,有他罩着我,我也算过的不错,起码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我。

武警这个人,很有人格魅力,他在部队上学了一口普通话,来家了也还是说普通话,又夹杂着我们当地的方言,挺有意思的。

他为人仗义,思维灵活,身手敏捷,有八块腹肌,那时候骑了一辆钱江驰越者,蓝色的,很拉风!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食堂吃饭,有个领导的板房上边安了个小锅看电视,因为刮风把小锅刮偏了,三米多高的板房,武警一个后撤步就爬上去了,我特别的崇拜他!

他很瘦,但是特别爱吃肥肉,我都是用肥肉跟他换瘦肉吃,我们食堂的饭菜其实很不错了,有一个菜谱,每个星期有一顿硬菜,或者排骨,或者鸡,或者鱼,或者大包子。

那个大包子特别大,油特别多,我跟武警都不爱吃这个,后来每到吃大包子,他就领着我去镇上的饭店吃水饺,或者炒菜。

但是这个大包子,狗剩特别爱吃,我顶多吃两个就饱了,好像每个人是四个包子的名额,狗剩就让我们用名额给他拿包子,所以我们即使去镇上吃饭也得先去食堂领了包子给狗剩,他一顿最多吃了十二个……

那年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工地所在的那个村的村长家的闺女竟然也不上学了,天天跟着一群老娘们在我们工地打零工。

这个女孩跟我同龄,不算很漂亮,可能是那时候还没长开,又不会打扮吧?

但是身材很好,个子也不矮。

我们工地上的这个老男人就给我乱点鸳鸯谱,要撮合我跟这个村长家的闺女,我那时候满脑子里还是王瑶,说啥我也不同意。

他们就骂我没出息,说我看不透火水,这个村长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贪污了不少钱,我要是娶了他闺女那就是烧了八辈子高香!

我那时候不屑一顾,但是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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