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力广场上的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息。
直到凌风那平静的询问声落下,才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这诡异的凝固。
“通……通过!”负责记录的外门执事猛地回过神,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几乎是喊出来的。他手忙脚乱地在玉简上记录着,看向凌风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玄矶真人缓缓从半空落下,站在那堆测力碑的碎石前,俯身拾起一块碎片。碎片上,紫色的光点尚未完全消散,入手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而古老的气息。他深深看了凌风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肉身力量,紫光评价。”玄矶真人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测力碑……因无法承载其力而碎。”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目光扫过那些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天才们,最终再次落回凌风身上:“凌风,第二关考核,优等。暂列第一。”
哗——!
直到此刻,广场上才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哗然声!
“紫光!真的是紫光!还碎了测力碑!”
“这怎么可能?他只是淬体九重啊!”
“怪物!这家伙绝对是个怪物!”
“下界……什么时候出了这种妖孽?”
之前的嘲讽、鄙夷、幸灾乐祸,此刻全都化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和骇然。那些保送天才们,脸上的傲慢与轻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忌惮,甚至是一丝隐隐的恐惧。凌风那一拳,不仅打碎了测力碑,更打碎了他们固有的认知和优越感。
三皇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傅清雪美眸中的震撼久久不散,看向凌风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王管事已经彻底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嘴里不住地喃喃:“完了……完了……”
凌风对周遭的反应恍若未闻,只是对着玄矶真人微微颔首,便默默退回到通过考核的人群中。他所站之处,周围之人都不自觉地让开了一些空间,眼神复杂。
接下来的测力考核,在一种极其压抑和古怪的氛围中进行。
有了凌风那惊世骇俗的表现珠玉在前,后面的人,即便是打出了蓝光、青光评价的天才,也显得黯然失色,引不起太多波澜。所有人的心思,似乎都还停留在那冲天而起的紫光和崩碎的碑石上。
最终,测力关淘汰了近半人数,只剩下百人左右。
玄矶真人没有再多言,袖袍一挥,青光再次卷起剩余的考核者。
眼前景物变幻,众人出现在一座巨大的黑色高塔之前。
塔高九层,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铸造,塔身布满玄奥的纹路,散发出阵阵令人心神不宁的波动。塔门紧闭,上方悬挂着一块古朴牌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幻境塔!
“第三关,幻境塔!”玄矶真人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此塔考验尔等灵魂韧性、意志坚定与否,以及对幻术的抵抗与堪破能力!”
“塔内自成空间,幻象万千,直指内心最脆弱之处。沉沦越深,清醒越难。根据在其中坚持的时间,以及最终堪破幻象、找到出口的完整度,评定成绩。坚持不足一炷香者,或心神彻底迷失者,淘汰!”
规则宣布完毕,沉重的黑色塔门在沉闷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露出其后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入口。
“考核开始!依次入塔!”
这一次,顺序依旧是按照前两关的综合表现。凌风,毫无疑问,又是第一个。
他没有任何犹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踏入了那黑暗的塔门。
身形被黑暗吞没的瞬间,他感觉像是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漩涡,五感被瞬间剥夺,唯有意识在无尽的虚空中沉浮。
……
塔外,广场上竖立起一面巨大的水镜,镜面波纹荡漾,逐渐显露出塔内部分区域的景象。这是为了方便外界观察考核情况,但幻境塔玄妙非常,水镜也只能显示一些模糊的片段,无法完全呈现考核者所经历的具体幻象。
众人屏息凝神,紧盯着水镜。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在测力碑前创造了奇迹的少年,在考验灵魂意志的幻境塔中,又能有何等表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
水镜中偶尔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片段:
有人陷入金银财宝的幻象,疯狂大笑,手舞足蹈。
有人被无数狰狞妖魔追杀,狼狈逃窜,惨叫连连。
有人沉溺于温柔乡中,与虚幻的亲人爱人相拥,泪流满面。
也有人苦苦支撑,与心魔搏斗,面露痛苦挣扎之色。
不断有光华从塔身闪烁,那是坚持不住或者心神迷失被自动传送出来的考核者。他们大多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甚至有人出来后就瘫倒在地,嚎啕大哭,显然在幻境中遭受了极大的冲击。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塔内剩余的人数锐减。
水镜画面突然定格,聚焦在塔内某一层。
画面中,赫然是凌风的身影!
他身处一片尸山血海之中,脚下是堆积如山的骸骨,天空是压抑的血红色。无数扭曲的、充满怨气的鬼影从血海中爬出,发出凄厉的嚎叫,疯狂地扑向他,撕咬着他的身体,吞噬着他的灵魂!
那场景逼真至极,透过水镜都能感受到那股冲天的怨气与绝望。
“是万魂噬心幻境!”有见识广博的执事低呼,“此幻境会无限放大受术者内心的杀戮罪孽,引动其业力反噬,极难抵挡!一旦被那些怨魂拖入血海,心神将永世沉沦!”
外界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替凌风捏了一把冷汗。如此恐怖的幻境,他能撑得住吗?
然而,画面中的凌风,面对那无穷无尽的怨魂撕咬,神情却是一片漠然。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些怨魂穿透他的身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缓缓开口,声音透过水镜传出,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与平静,“我所杀者,皆有取死之道。我所灭者,皆为阻我道途之敌。此非罪孽,乃是……道!”
“我之道心,坚如混沌,万劫不磨!区区业力幻影,也敢惑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双眸之中,混沌之光骤然亮起!
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股开辟鸿蒙、定鼎乾坤的无上意志!
光芒所及,那些撕咬他的怨魂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凄厉不甘的哀嚎,瞬间消融瓦解!他脚下的尸山血海开始剧烈翻腾,然后如同镜花水月般,寸寸崩碎!
整个血腥的幻象世界,在他这蕴含无上道心之力的目光下,轰然坍塌!
水镜前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堪破!而且是如此霸道、如此直接地堪破!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水镜画面再次切换。
凌风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层幻境。这一次,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尽的星空,周围是璀璨的星河,脚下是旋转的星云。一道模糊而伟岸的身影,背对着他,散发出如同天帝般的无上威严。
“跪下。”那身影发出宏大的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仿佛是整个宇宙的主宰,“臣服于吾,赐汝永生!”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透过水镜弥漫开来,让外界不少人都感到呼吸一滞,心生跪拜之意。
然而,凌风看着那背影,嘴角却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区区幻影,也配让我凌风下跪?”他昂首而立,脊梁挺得笔直,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傲与霸气冲天而起,“我之道,乃逆天而行,乃掌控自身!天地尚不能令我屈膝,何况你这无根幻象!”
“给我……破!”
他并指如剑,朝着那伟岸背影猛地一划!
没有华丽的元力光芒,只有一股斩断因果、破灭虚妄的无形剑意!
嗤啦!
那星空,那星河,那伟岸的背影,如同被撕裂的画卷,从中一分为二,迅速黯淡、消散!
再次堪破!
水镜前的哗然声已经压抑不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万魂噬心,天帝威压……这都是最高难度的核心幻境啊!”
“他竟然如此轻易就……他的道心难道是神铁铸就的不成?”
玄矶真人死死盯着水镜中那个不断破境而上的青衫身影,袖袍中的手指微微蜷缩。
就在凌风势如破竹,连续破开数重强大幻境,即将接近塔顶之时,水镜画面突然一阵剧烈扭曲,变得模糊不清,再也无法显示塔内的情况。
“怎么回事?”
“水镜怎么失效了?”
众人惊疑不定。
唯有玄矶真人和其他几位暗中观察的长老明白,并非水镜失效,而是幻境塔最后几层的禁制太过强大,隔绝了一切外部探查。那里,才是真正考验灵魂本质的最终之地!
时间继续流逝。
塔内被传送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当那柱代表合格线的香彻底燃尽时,塔外只剩下不到三十人。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轰!
幻境塔第九层,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整个塔身都剧烈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塔顶那扇一直紧闭的门户,轰然洞开!
一道青衫身影,自塔顶一步迈出,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正是凌风!
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身上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未曾沾染,眼神清澈深邃,仿佛刚才不是在闯什么凶险万分的幻境塔,而是进行了一次寻常的散步。
他,第一个,从幻境塔顶层走出!
这一刻,整个广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复杂。
幻境塔,斩破虚妄!
凌风,再次以这种碾压般的姿态,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不仅通过了考核,而且很可能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完美的评价通过!
玄矶真人看着凌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凌风,第三关幻境塔,优等。总评……暂列第一。”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之前那名负责测力碑记录的外门执事张青,突然越众而出,指着凌风,厉声喝道:
“长老!弟子举报!此子凌风,定然身怀邪魔异宝,或者修炼了禁忌邪术!否则以其淬体九重修为,绝无可能拥有如此肉身,更不可能如此轻易堪破幻境塔!请长老明察,剥夺其考核资格,严加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