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酸意压下去。
“成，咱们加把劲。”
他转过身，柴刀在手里抡起来，砍得更快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动作配合得很默契。
陈金土砍树干，宁志军挖树根。
宁志安和宁志芳在旁边捆树干，张根妹把树根扔进河里。
一家人加上陈金土，干得热火朝天。
雨还在下，可谁都没喊累。
另一边，知青点河对面的山坡地里，人头攒动。
杨家十几个汉子站成一排。
旁边还有二十多个村里来帮忙的庄稼汉。
杨富站在地头，手里拿着一根竹竿。
“都听好了！”
“今天是盖新房子的第一天，大家都给我卖力干！”
“晚上管饭，有肉吃！”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几个汉子的眼睛都亮了，喉咙里咕噜一声。
“杨大哥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干！”
一个壮汉拍着胸脯保证。
“就是就是，有肉吃谁还偷懒啊。”
旁边有人附和着，手里的锄头举得老高。
杨富满意地点点头，手一挥。
“开工！”
一群人呼啦一声散开，锄头在土地上挥着。
泥土被翻起来，一块块垒在旁边。
这些庄稼汉都是干活的好手，动作又快又稳。
有的人一锄头下去，能挖起一大块土。
有的人把土块摔碎，铺得平平整整。
杨富站在旁边，眼睛扫过那些干活的人。
他的嘴角勾起来，胸膛挺得老高。
这才对嘛，有肉就能请到人。
不像那个小杂种，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想盖房子。
杨富的目光往河边那个方向瞟了一眼。
他这块地比宁志军那块茶叶地高出十多米。
站在这里往下看，一览无余。
宁志军一家正在茶叶地里忙活，就那么几个人。
两个大人，两个小孩，还有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陈金土。
杨富的嘴角咧得更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
“哎呀。”
“宁志军这孩子也挺可怜的。”
周围干活的人停下动作，脑袋转过来。
杨富的手指着河边那个方向。
“没脑子不会挑宅基地也就算了，还这么爱折腾。”
“非要买这么大一块茶叶地”
“也不知道我那外甥宁天全怎么回事。”
“竟然生成这么个玩意儿。”
杨兴从旁边凑过来，手里的锄头拄在地上。
“就是就是。”
“没脑子也就算了，他妈的脸皮还挺厚。”
“居然还敢去公告栏那里，骗人说会请大家吃饭。”
“就他那个条件，我看买宅基地借来的那些钱”
“他这辈子都还不完了，哈哈哈！”
杨贵也走过来，手里拿着铁锹。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上次这小杂毛打我，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他的手在脸上摸了摸，那里还有些淤青。
“小杂毛已经自寻死路了，哈哈哈！”
三兄弟的笑声在山坡上回荡，引得周围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就是，这孩子脑子有病。”
一个汉子开口了，手里的锄头在泥土里戳着。
“在河边建房子，不是找死吗？”
“可不是嘛。”
旁边有个汉子附和着。
“还借那么多钱，以后怎么还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全是讥笑的话。
可也有些人一声不吭，只是埋头干活。
他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锄头在土里挥着。
这些人心里其实挺同情宁志军的。
可为了能吃口好饭，他们没法去帮那孩子。
家里还等着省点粮食呢，哪能因为同情就不顾自己。
一个小小的路坑大队，甚至一件盖房子这样的小事。
就能看出社会百态，世态炎凉。
有见不得别人过得好的小人。
有幸灾乐祸的看戏人。
也有心怀良善的本分人。
山坡下方，茶叶地里，宁志军手里的柴刀还滴着水。
有了陈金土的加入，茶树砍伐的速度已经快了很多。
天色暗得很快,乌云压得低低的。
他转过头,看着陈金土还在那里卖力砍树。
宁志军把柴刀往地上一插,手在蓑衣上蹭了蹭。
“金土哥,剩下这点交给你了。”
“我得回去做饭了。”
陈金土抬起头,额头上全是汗。
“成,你快回去吧。”
“这几棵交给我。”
宁志军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来。
张根妹正收拾着地上的工具,准备回家。
宁志军走到她跟前。
“妈。”
“今晚这顿饭让我来做。”
张根妹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看着儿子。
“你做?”
她的嗓门有些怀疑。
宁志军笑了两声。
“您就放心吧。”
他的眼睛扫过河对岸那片山坡地。
那边人头攒动,锄头在空中挥着。
杨家三老正站在地头指手画脚,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
宁志军的手指在裤腿上敲了敲。
村里那些庄稼汉不是不愿意帮他。
他们只是怕来他家干活吃不上好饭。
那今天晚上,他就得让大家好好瞧瞧。
让他们看看他家的伙食到底咋样。
山坡地那边。
杨富的手搭在锄头上,眼睛往河边瞟。
天色暗了,茶叶地那边的人影已经模糊了。
他的嘴角勾起来,心里有些痒痒的。
转过头,冲着杨兴招招手。
“老二。”
“你说那小杂种今晚吃啥?”
杨兴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
“还能吃啥。”
他啐了一口。
“肯定是酸菜配窝窝头呗。”
杨贵也凑过来,手里拿着铁锹。
“我看连窝窝头都不一定有。”
“说不定就是玉米糊糊就着咸菜。”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得前仰后合。
杨富的手在空中挥着。
“等会儿饭送来了。”
“咱们就在那吃。”
“让那小杂种好好看看,啥叫有肉吃。”
杨兴和杨贵对视一眼,都笑出声来。
“大哥这主意好。”
杨兴拍着大腿。
“到时候让他眼馋死。”
杨富转过身,冲着那些干活的庄稼汉喊。
“大伙都歇歇吧!”
“等会儿开饭了,保证让大家吃饱!”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几个汉子扔下锄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半个小时后。
天色彻底黑了,月亮躲在云层后面。
知青点旁边有棵大槐树,树干粗得两个人都抱不过来。
树下的空地上,已经聚了不少人。
宁志军一家四口坐在树根旁边。
张根妹的手在膝盖上搓着,眼睛往家的方向看。
宁志安和宁志芳靠在一起,两个人都不说话。
杨家那伙人占了大半个空地。
二十多个庄稼汉或坐或蹲,脸上都挂着期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