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在寂静的山脊顶端骤然敲响。
玄灵终端屏幕上,那代表高威胁目标的红色光点如同滴入水面的浓稠血液,迅速扩大、逼近,其携带的能量波动曲线剧烈跳动,充满了混乱、侵蚀与纯粹的恶意。
“不止一个……至少有三个……能量强度……都在金丹中期以上!”玄灵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金丹中期,而且是这种被标注为“一级威胁”的诡异存在,哪怕只有一个,以他们现在这支残兵败将的状态都难以应付,何况三个!
叶辰瞳孔急剧收缩,目光穿透前方山谷入口处翻涌的灰雾。那令人牙酸的骨骼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其中还夹杂着一种仿佛无数生物痛苦哀嚎却又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令人心智错乱的嘈杂低语。
“来不及绕路了!”玉宸子道长瞬间做出判断,脸色凝重如铁,“此地地形相对开阔,不利于防守,但也不能退入后方山脊,那里能量乱流更甚,一旦被前后夹击,十死无生!”
“结阵!抢占那块巨石!”叶辰指向山脊边缘一块数人高、底部与山体相连、顶部相对平整的黑色巨岩。那是附近唯一能提供些许地利和遮蔽的掩体。
命令下达,所有人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冲向那块巨石。阿帕背着琪雅,雷刃和山猫左右护卫,玉宸子道长和叶辰断后。
就在他们刚刚抵达巨石背阴面,勉强依托岩石布下防御姿态时——
灰雾被粗暴地撕开!
三道扭曲的身影,裹挟着浓郁的、如同实质粘液般的暗紫色混沌能量,从山谷入口处冲天而起,然后如同三颗坠落的流星,狠狠砸落在距离巨石不到五十米的空地上!
轰!轰!轰!
地面剧震,碎石飞溅,一圈圈混杂着暗紫色能量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将周围的雾气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众人终于看清了这些“混沌侵蚀体”的真容。
它们勉强保持着近似人形的轮廓,但身体结构已经完全扭曲异化。表层覆盖着不断蠕动、仿佛活体金属又仿佛腐败血肉的暗紫色物质,这些物质上布满了不规则的、如同眼睛或嘴巴的裂口,开合间流淌出粘稠的暗色能量液滴。它们的四肢比例失调,手臂末端延伸出由混沌能量凝聚而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利爪、触手或骨刃。头颅的位置,则是一个不断旋转、向内塌陷的暗紫色漩涡,漩涡中心是两点深不见底、仿佛能吸摄灵魂的幽暗光点。
没有五官,没有明确的情感表达,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对秩序与稳定的憎恶,以及对一切生命与能量的贪婪侵蚀欲望。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冰冷、混乱、带着强烈的“同化”与“分解”特性,与之前在黑风坳感知到的、那微型“叹息之渊”伤口的气息同源,但更加凝练、更具攻击性。
“这些东西……是‘叹息之渊’力量直接催生出的怪物?还是古巫教用邪法制造的‘兵器’?”雷刃握紧了匕首,手臂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身体在直面这种超越理解范畴的邪恶存在时本能的颤栗。
“恐怕兼而有之。”玉宸子道长沉声道,手中受损的“青冥剑”已然出鞘,剑身发出微弱的、不甘的轻鸣,“小心它们身上的混沌能量,极具侵蚀性,莫让近身,更不可被其能量侵入体内!”
三头侵蚀体似乎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它们那漩涡状的头颅“缓缓”转动,幽暗的光点扫过巨石后的众人,最后,几乎同时锁定了叶辰——更准确地说,是他左手紧握的、中心有一点微光的星钥!
仿佛遇到了天敌,又像是饿兽看到了最诱人的猎物,三头侵蚀体同时发出了更加尖锐、混乱的嘶鸣声!它们体表的暗紫色物质剧烈翻腾,周身的混沌能量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
下一秒,攻势发动!
没有复杂的战术配合,只有最直接、最野蛮的扑击与能量喷吐!
左右两侧的侵蚀体如同两道暗紫色的闪电,一左一右,以惊人的速度包抄而来,它们手臂末端凝聚出巨大的能量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抓向巨石两侧!中间那头侵蚀体则停留在原地,头颅处的漩涡猛然扩张,一道粗大的、粘稠如沥青的暗紫色能量洪流,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而出,直轰巨石正面!
攻击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和混乱的能量乱流已让众人呼吸困难,护体真元(或能量)自发激荡,与侵蚀性能量产生激烈的摩擦。
“散开!”叶辰厉喝,自己却迎着正面那道能量洪流冲了出去!他不能退,身后就是队友和昏迷的琪雅!
左手的星钥光芒急促闪烁,他将刚刚恢复不多的星辰真元,连同强行凝聚起的一丝神念,再次模拟出深层引导序列中那个关于“能量偏转与结构加固”的片段频率,对着轰来的能量洪流猛然推出!
“御!”
一道银蓝与淡金交织、内部流转着复杂但残缺纹路的半透明屏障瞬间在叶辰身前展开,比上次在石林坡道时更加凝实一些,范围也更广!
暗紫色的混沌洪流狠狠撞在屏障上!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起!屏障剧烈震荡,表面的纹路疯狂闪烁明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边缘处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那粘稠的混沌能量如同活物般疯狂侵蚀、分解着屏障的结构,试图将其同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巨大的冲击力透过屏障传来,叶辰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但他死死顶住,屏障竟真的暂时挡住了这恐怖的一击!
与此同时,玉宸子道长和雷刃山猫也分别迎上了左右包抄的侵蚀体!
玉宸子道长剑法展开,青色剑气纵横,不求杀敌,只求缠斗,将左侧侵蚀体的利爪攻击尽数引向一旁,剑气与混沌能量碰撞,发出“嗤嗤”的消融声,道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雷刃和山猫则配合默契,利用巨石的地形和自身灵活,与右侧侵蚀体周旋。他们不敢硬接侵蚀体的攻击,只能用陷阱、烟雾和佯攻吸引其注意力,险象环生,短短几息间,两人身上又添新伤,山猫的肩甲被一道擦过的混沌能量余波扫中,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皮肉焦黑。
阿帕将琪雅安置在巨石最深处,自己则守护在一旁,眼中充满了焦急,却无力参战。玄灵躲在阿帕身后,手指在终端上疯狂操作,试图分析侵蚀体的能量弱点,但数据混乱不堪,进展缓慢。
正面,叶辰与能量洪流的僵持已到了极限!屏障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眼看就要破碎!
“叶先生!”玉宸子道长见状大急,想要抽身支援,却被左侧侵蚀体死死缠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辰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他不再单纯防御,而是将抵挡着洪流的屏障猛然向一侧偏转,同时,身体借着这股偏转之力,如同陀螺般急速旋转,险之又险地从洪流的边缘滑过!大部分混沌能量被偏转开的屏障引向了侧方的空地,炸出一个巨大的焦坑,但仍有少部分擦中了叶辰的左肩!
“嗤啦!”
仿佛滚烫的烙铁按在皮肉上,叶辰左肩的衣物瞬间气化,皮肤肌肉传来被撕裂和腐蚀的剧痛,更有一股冰冷混乱的侵蚀能量试图钻入体内!他闷哼一声,星辰真元自发涌向左肩,与入侵的混沌能量激烈对抗,暂时将其逼退、消磨,但左臂一阵酸麻,动作顿时迟缓。
然而,他争取到了这一瞬的机会!
趁着中间那头侵蚀体能量喷吐稍缓、正在重新凝聚力量的间隙,叶辰强忍左肩剧痛,身形如电,不退反进,直扑那头侵蚀体!右手依旧无力,但左手紧握的星钥,中心那一点微光骤然变得炽亮!
他将所有能调动的神念,全部灌入星钥之中,不再模拟残缺序列,而是直接引动星钥自身那微弱却纯粹的“秩序”与“星空”本源之力,将其压缩、凝聚于指尖,化作一点璀璨到极致的星芒,对着侵蚀体头颅处那不断旋转的暗紫色漩涡中心,狠狠点去!
“星烁·破邪!”
这是星钥最基础,也最本源的一种运用,消耗的是星钥自身储存的、所剩无几的能量。此刻被叶辰以决死之心催动,爆发出了超越以往的光芒!
那一点星芒,如同刺破无尽黑暗的启明星,带着一种与混沌截然相反的、清冷而坚定的秩序韵律,精准无比地没入了漩涡中心!
“嗷——!!!”
中间那头侵蚀体发出了开战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嘶嚎!它头颅处的漩涡猛地停止了旋转,剧烈扭曲、膨胀,内部两点幽暗光点疯狂闪烁、明灭!那点星芒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燃了它体内混乱的能量平衡!暗紫色的混沌能量从它全身的裂口中疯狂喷涌而出,它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痉挛,体表那些蠕动的物质开始大片大片地崩解、脱落!
它受到了重创!星钥的秩序之力,仿佛天生克制这种由纯粹混乱催生的怪物!
但叶辰也付出了代价。星钥的光芒在他点出一击后迅速黯淡下去,几乎熄灭,左肩的伤势和巨大的心神消耗让他眼前发黑,身形踉跄。
另外两头侵蚀体感应到同伴的重创,变得更加狂躁,攻击愈发凌厉!
玉宸子道长压力陡增,雷刃和山猫更是岌岌可危,雷刃被一道能量触手扫中胸膛,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道长!带他们走!我断后!”叶辰嘶声吼道,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有人牺牲断后,否则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不行!”玉宸子道长怒喝,一剑逼退左侧侵蚀体,想要冲向叶辰。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重创倒地的中间侵蚀体,在身躯崩解大半后,其残存的、最核心的那团暗紫色混沌能量,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猛地向内坍缩,然后……爆炸了!
不是物质爆炸,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与规则的混乱冲击波!
一道无声的、肉眼可见的暗紫色光环,以那残骸为中心,瞬间横扫过方圆百米!
被这道光环扫中的瞬间,叶辰感到灵魂仿佛被无数冰冷的针同时刺穿,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开始扭曲、错乱,耳边充斥着无法理解的疯狂呓语,体内的真元运转瞬间滞涩,连思维都变得迟缓混乱!
玉宸子道长、雷刃、山猫、阿帕、玄灵……所有人都在光环扫过的刹那,身体僵硬,脸上露出痛苦与挣扎的神色,动作完全停滞!
就连另外两头侵蚀体,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迟缓和紊乱,显然它们也无法完全免疫这种源自“叹息之渊”本源的混乱冲击。
这混乱光环,是无差别的范围精神与能量干扰!
趁着这短暂的、敌我皆受影响、动作迟缓的混乱间隙——
巨石后方,一直昏迷不醒的琪雅,眉头猛地蹙紧,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转动!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古老、沧桑与坚定守护意志的淡金色光芒,从她体内,更准确地说,是从她伤口处那顽固的时空侵蚀能量深处,被混乱光环刺激,竟自发地渗透了出来!
这股光芒与祖灵之力同源,却更加原始、更加贴近……星舟与祖灵盟约最初订立时的“契约”与“誓言”之力!
光芒如同涟漪般扩散,扫过叶辰手中那枚黯淡的星钥。
星钥中心,那几乎熄灭的微光,如同被注入了一缕最纯净的燃料,猛地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不再仅仅是银蓝色,而是夹杂了一丝温暖而坚定的淡金!
叶辰脑海中,那一直艰难推演、残缺不全的深层引导序列,在接触到这股混合了星钥新光与琪雅体内溢出的“契约”之力的瞬间,如同被打通了某个关键关窍,几个顽固的、无法匹配的缺口处,突然自动填充、补全了一小段!
这段补全,并非源自俘虏的记忆碎片,而是……仿佛被这股特殊的“契约”之力,从星钥深处或冥冥中的盟约印记里,唤醒、激活了!
一段更加完整、也更加清晰的“能量稳定与净化”引导序列,出现在叶辰的感知中!
机会!
叶辰强忍着灵魂层面的混乱与剧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灵光,以全部心神,引动左手中星钥那焕发新生的混合光芒,将刚刚补全的那段序列,全力催动!
“星契·定序!”
混合着银蓝与淡金的璀璨光芒,以叶辰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在暗紫色的混沌海洋中,投入了一颗小型的、秩序分明的太阳!
光芒所及之处,那混乱光环的影响被迅速驱散、净化!空间的扭曲被抚平,疯狂的呓语被压制,众人滞涩的真元与思维重新恢复流畅!
不仅如此,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般漫过那两头动作迟缓的侵蚀体。
“嘶——!!!”
两头侵蚀体发出了痛苦的尖啸,它们体表的暗紫色物质在秩序光芒的照耀下,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沸腾、蒸发,动作变得更加僵硬、混乱,攻击的威力大减!
混乱被暂时压制,秩序重占上风!
“就是现在!走!”叶辰嘶声大喊,他感觉到星钥的光芒正在再次飞速消耗,这段补全的序列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
玉宸子道长最先反应过来,剑气爆发,暂时逼退左侧侵蚀体,一把抓起倒地的雷刃。山猫也挣扎着爬起,和阿帕一起扶住再次昏迷过去(刚才的异动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点潜力)的琪雅。玄灵收起终端,紧随其后。
叶辰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两头在秩序光芒中痛苦挣扎、但显然不会就此消亡的侵蚀体,以及地上那团正在缓慢重新凝聚的暗紫色残骸,转身,与众人一起,向着第二座能量乱流山脊的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传来侵蚀体更加狂暴、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嘶鸣,但它们似乎也忌惮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秩序光芒,加之自身受创不轻,追击的速度慢了一线。
然而,没有人敢放松。他们知道,暂时的喘息,是用叶辰再次的重创、琪雅体内未知的变化、以及星钥可能所剩无几的能量换来的。
坠星湖,就在前方。
但通往那里的路,已被更浓的血色与混沌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