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
林逐欢嘶哑的呼喊划破了镇国公府后院压抑的死寂!
他踉跄着冲出假山,眼前狼藉的景象刺痛心脏!
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和肺腑的灼痛,他发疯般朝着前院兵器交击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前院,战况惨烈!
数十名盔甲鲜明的禁军士兵手持长戟,结成战阵,将秦武和七八名伤痕累累、却依旧死战不退的侯府亲兵围困在正堂前的台阶上!
地上已经倒下了数名侯府护卫和禁军士兵,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秦武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已受重创,右手却死死握着一柄卷刃的长刀,挡在正堂大门前,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孤狼!
他身后,两名亲兵背靠着背,同样浑身是伤,却牢牢护着身后紧闭的堂门。
“秦武!再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禁军统领面色冷厉,厉声喝道,“奉旨搜查通敌罪证!交出祁玄戈私通敌国的密信!否则,尔等皆为同党!”
“放屁!” 秦武啐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国公爷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尔等构陷忠良,不得好死!想进这道门,除非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冥顽不灵!杀!” 禁军统领眼中杀机毕露,猛地挥手!
就在禁军士兵即将发起最后冲锋的瞬间!
“住手——!!!”
一声嘶吼,带着焚尽一切的愤怒和不容置疑的威势,轰然响起!
所有人动作一滞,循声望去!
只见林逐欢如同浴血的修罗,从回廊的阴影中踉跄冲出!
他脸色苍白如鬼,嘴唇干裂带血,衣衫破损沾满尘土,显然是长途跋涉、九死一生才赶回来。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骇人,死死盯住那禁军统领!
“靖……靖安侯?!” 禁军统领瞳孔一缩,显然没料到这位传闻中已经“葬身江南火海”的世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侯爷!” 秦武和幸存的亲兵看到林逐欢,仿佛看到曙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林逐欢根本不给禁军统领反应的时间,他一步踏前,无视那些指向他的锋利长戟,目光如刀,声音沙哑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谁给你们的狗胆,敢擅闯国公府!敢伤府中亲卫!”
“林侯爷!” 禁军统领强自镇定,拱手道,“末将奉旨行事!祁玄戈身世存疑,涉嫌通敌叛国!我等奉命搜查罪证!还请侯爷莫要阻拦,否则……”
“否则如何?!” 林逐欢厉声打断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明黄锦缎包裹、沾着他干涸血迹的物件——正是那本至关重要的账册!
他高高举起,声音响彻整个前院,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通敌叛国?构陷国公爷的罪证在这里吗?!不!在这里的是真正祸国殃民、动摇国本的滔天罪证!是二皇子萧琰与其母族薛家,勾结盐枭,侵吞国税,贿赂朝臣的铁证!”
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惊疑的禁军士兵,厉声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陛下钦封的靖安侯在此!本侯以性命担保!祁国公蒙冤!真正的国贼,是二皇子萧琰!是江南薛家!”
“尔等今日在此助纣为虐,他日真相大白,皆为从犯!诛九族的大罪!”
林逐欢的突然现身、掷地有声的指控,尤其是他手中那卷明显非凡物的“铁证”,瞬间震慑住了场面!
禁军士兵们面面相觑,攻势不由得一缓。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若真如这位侯爷所说,自己岂不是在帮真正的逆贼?
禁军统领脸色剧变,他得到的命令是“搜查通敌密信”,可没听说有什么薛家盐引案!
眼前这局面,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侯爷!休要危言耸听!扰乱圣命!” 禁军统领色厉内荏地喝道,试图重新掌控局面,“拿下他!夺下他手中之物!”
然而,士兵们的迟疑给了林逐欢机会!他猛地将账册塞回怀中,对着秦武嘶声大喊:“秦叔!守好府门!等我回来!”
说完,他竟不再看那些禁军一眼,转身朝着府邸侧门的方向发足狂奔!林勇紧随其后!
“拦住他!快拦住他——!” 禁军统领气急败坏地大喊!
几名反应快的禁军士兵挺戟欲追,却被秦武和拼死反击的侯府亲兵死死缠住!
秦武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状若疯虎,怒吼道:“保护侯爷!拦住他们!”
前院再次陷入混战!而林逐欢和林勇,已然冲破阻拦,消失在侧门外!
林逐欢冲出侯府,冰冷的空气灌入灼痛的肺腑,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怀中的账册滚烫如火炭,祁玄戈命悬一线的危机感时刻提醒着他!
“侯爷!去哪?!” 林勇急问。
“去太傅府!” 林逐欢嘶声道,脚步毫不停顿,“找父亲!现在只有他能最快带我去见陛下!” 他需要一个身份足够、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而此刻,能最快见到皇帝、且立场相对中立的,只有他的父亲,当朝太傅林文渊!
天牢。
这里比普通牢房更加阴森、狭窄、冰冷。
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只有墙壁上一盏昏暗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铁栅栏后那个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身影。
祁玄戈被换上了粗糙的囚服,手脚戴着比之前更加沉重的精钢镣铐。
他靠坐在冰冷的墙角,低垂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面容。
身上新增的鞭痕和淤青昭示着他被转入死牢后遭受了更残酷的对待。
但此刻,身体的疼痛似乎已经麻木。充斥他脑海的,是胖子狱卒恶毒的话语,是周先生抛出的“身世铁证”,是那份关于父母“背叛”的文书!
巨大的痛苦、自我怀疑和被至亲至爱“背叛”的绝望感,噬咬着他的灵魂。
我是谁?我的存在……是否真的是一种罪孽?
逐欢……你真的……死了吗?还是……你也在骗我?
父亲,母亲……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
一个狱卒端着简陋的、散发着馊臭味的饭食走了进来,粗暴地放在栅栏外。
“吃饭了!吃饱了好上路!午时三刻问斩的圣旨已经下了!” 狱卒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冰冷。
午时三刻问斩!
五六个字狠狠敲在祁玄戈心头。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尊失去了生气的石雕。
狱卒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
死牢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无边无际的黑暗。
祁玄戈缓缓抬起头,透过散乱的发丝,望向那盏昏暗摇曳的油灯。
灯光在他深潭般的眼眸中跳跃,却映不出一丝光亮,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片死寂的冰冷。
或许死了……也好。
至少……不用再背负这肮脏的血脉和无尽的痛苦了……
逐欢,我来了……黄泉路上……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