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倾歌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道
:“李将军或许不记得了,五年前的万寿宫宴上,父皇醉酒非让您和我比投壶……”
一句父皇,眼前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这话也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凛的记忆。眼前之人与当年那个在投壶场上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渐渐重合
怎么会不记得,当年那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谦逊有礼的站在台上朝着自己拱手,小小的人身上已有了几分皇家气度,她说那就让李将军见笑了,然后,小手一抬,八矢箭不偏不倚均稳稳投入壶口内,百发百中……
实在让他记忆深刻
李凛再看面前之人,尽管她脸上还贴着易容的粗皮,可眉眼间那股灵动的气韵果然与陛下十分相似,
他心头一震,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您……您是长公主殿下?”
李凛险些老泪纵横
:“公主怎会知道臣被困于此?”
越倾歌看了眼无边的夜色,虽他们暂时脱险可此地不可久留:“待我们到了安全之地,我再细细说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李凛闻言,却突然想起什么,眸光骤然变得凝重,猛地摇头
:“我不能走!”
:“公主有所不知,军中有图望的细作,潜伏在我身边整整三年,为获信任甚至易容成我的亲兵!
他手上有一张按我模样制成的人皮面具,如今早已扮成我的模样坐镇军营,他放任军纪散漫,还掳掠良家女子,都是为了败坏我的名声,动摇军心!我若就这么走了,营中将士岂不是要被他彻底蒙骗?”
陆骁澜劝道
:“李将军不必担忧,方才我已经放了一把火,趁乱将那些女子给放了,而且我来时已留意到,营中大部分兵力都在搜捕您,他们当务之急是找到您要兵符,哪有时间顾及那些女子?
况且,军中绝非只有一个细作,必定还有同党。我们若贸然回去,不仅揭穿不了他的真面目,反倒会羊入虎口,再次被他们抓住,到时候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李将军沉默了,陆骁澜的话句句在理,他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眼下脱身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目光转而落在陆骁澜身上。
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伍长服,却难掩挺拔身形,眉眼间的英气让他觉得格外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
似乎是看出了李凛的疑问,陆骁澜开口:“我是陆阔的儿子,陆骁澜,”
“陆骁澜!”李将军瞳孔猛地一缩,震惊地看着他,
:“竟是你!”
当年陆家遭逢变故,陆阔战死,陆家被诬通敌叛国流放,满朝上下避之不及,没人敢轻易掺和,他虽有心探望,却碍于军规,始终未能成,只暗地里派人去打点过一二……
如今再看陆骁澜,少年身形挺拔,眉眼间满是沉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长辈庇护的孩童。李将军眸中渐渐浮起欣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啊!你这模样,倒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影子”
想当年,自己与陆阔一同上战场的情况,不由唏嘘,若是九泉之下的陆阔知道自己儿子如今的模样定会欣慰!
越倾歌见两人相认,眼底也露出一丝笑意:“既然是故人,那就更不必多言了。李将军,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好!”李凛也不再多言,艰难起身
陆骁澜与越倾歌一左一右扶住李凛,快速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盛京
近来朝堂上总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萧王称病不上朝已逾两月,百官虽照旧上朝议事,却个个心不在焉,有人揣着帖子想去萧王府探探虚实,要么被侍卫拦在门外,要么连王府的门都没摸到,便只能悻悻而归。
而其中最坐不住的要数二皇子与四皇子
这两人素来是死对头,为争储位明争暗斗了数年,可在除掉萧玦这件事上,竟罕见地达成了一致,
他们一月前已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萧王已经南下,而他们安排在江南的眼线却迟迟未能报回任何消息,这本就不寻常,明显就是出事了!
几日后传来了密报,果然出事了,不止江南布政使左合安,就连周闵柳承业等人也通通被控制了,而几人手中互相牵制的证据已经被萧玦拿到了
一旦萧玦带着贪腐案的证据回京,两人暗中贪腐的勾当就会彻底曝光,到时候别说争皇位,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未知数。
这半月来,他们联手安排了二十多次拦截刺杀,水路设伏、陆路追堵,可萧玦像算准了所有,总能化险为夷,硬是让他们所有的算计都落了空
而根据杀手的回禀,萧玦此时已经踏入了盛京的地界了,最后一场刺杀俨然已经失败了
盛京的街市依旧繁华,人声交织,可寻常百姓看不见的朝堂深处,早已波涛暗涌
而宫墙内的气氛早就已经变了,宫中守卫越加森严,太监宫女走路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只因皇帝缠绵病榻已久,身子早被汤药熬得亏空,近来更是越发严重,连起身都需人搀扶,
皇帝却下诏,免除了所有宫妃皇子们的请安探望
平日里的小事多交由心腹大臣拟定章程,稍大些的事则由皇帝身边的心腹福海公公秉明陛下后,再由陛下定夺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猜测,所有人都猜想,这位陛下怕是已经时日无多了,而储位一直悬而未落,所有人心中都提着一口气……
谁都不知道陛下最终会把大越的江山交到谁手里
二皇子与四皇子最是着急上火,他们一面派遣杀手不遗余力的在路上拦杀萧玦,一面期望着德顺帝在萧玦回来之前晏驾,这样的他们罪行就不会有人知道,天下百姓不知,便可无虞,
宫中的嫔妃亦是坐不住了,时常跪在皇帝寝殿前求见陛下,只是皇帝谁都不见,整个乾顺殿如同铁桶一般,所有人暗中的小动作都无处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