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从不敢奢求更多,只要能让她知道这份心意,只要能继续守着她,便已足够,而如今公主愿意给予自己回应……
陆骁澜喉结滚了滚,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公主放心,末将定会保重自身,好好等着公主……”
他稍稍收紧手臂,将少女抱的更紧一些,这一片被秋日浸染的清冷空气中,似乎也粘染上了一丝甜
:“好!”
良久,越倾歌从他怀中退了出来,足尖一点马镫,身形利落翻上马背,动作干脆得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她抬手攥紧缰绳,侧过身朝看向陆骁澜
:“走了……”
话音落,再未看他一眼,马鞭轻扬,马儿扬蹄嘶鸣一声,便载着她疾驰而去。
陆骁澜站在原地,目光牢牢追着那道渐远的身影,一站便是良久,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秋风卷着晨间的凉意扑来,吹得他额前发丝乱飞,身上铠甲的甲片相撞,发出沉闷的轻响。
而,一串清脆的铃音忽然混了进来
陆骁澜一怔,低头才见铠甲系带的铜环上,不知何时挂了枚小巧的银铃。
铃身不过拇指大小,莹润的银面上,细细刻着“昭珩”二字
陆骁澜心头骤然一热,先前那些压抑的爱慕、不敢言说的猜测,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抬手摘下银铃,宽大的掌心里,小小的铃铛显得格外精巧,似还残留着她指尖的余温
他紧紧攥着铃铛,低头在铃身上印下一个轻吻,
声音低沉得像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隔空回应
:“昭珩…”
盛京皇宫
乾顺殿内门窗紧闭,地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殿中弥漫的沉郁。
空气里混着浓郁的药味,连鎏金香炉里燃着的安神香,都压不住那股挥之不去的苦涩。
德顺帝斜倚在龙榻上,脸色比半月前更显苍白,眼窝深陷,连往日里威严的眉眼,都被浓重的疲惫笼罩。
福海公公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背,轻轻将软垫垫在他腰后,指尖触到的衣料下,尽是硌人的骨感,福海公公面色亦是凝重…
德顺帝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子蜷缩着,咳得连呼吸都断断续续。
:“陛下!陛下您慢些!”
福海慌得连忙递上锦帕,锦帕才抵到德顺帝的唇边,便见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染红了素色的锦帕。
他心头一紧,忙转身端来铜盆,又拧了热帕子替皇帝擦净唇角,声音里满是心疼:“老奴这就去传太医……”
:“不必。”
德顺帝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靠在榻上缓了许久,才接过福海递来的温水,勉强喝了两口气息才算平顺了些,
:“长公主……还有几日回盛京?”
福海垂眸答道
:“回陛下,戍边那边已飞鸽传书,公主昨日已启程,若快马加鞭,五日之内便能到京。”
他顿了顿,又劝道,
:“陛下您千万要保重龙体!”
德顺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闷痛又翻涌上来,却还是硬撑着道
:“朕无妨……你去把李太医上次送来的续命丹,再取一粒来。”
福海闻言,身子猛地一颤,膝头都软了几分
:“陛下!那丹药虽能吊命,可每次服用后您都……”
那丹药是用猛药炼制,服下后虽能暂时稳住气息,却会引发五脏六腑的灼痛,比病痛本身更难熬。
:“快去!”
德顺帝的声音陡然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底却闪过一丝无力。
他时日无多,只求能撑到见昭珩最后一面
乾顺殿外,
萧玦立在廊下,赤灰衣摆在微凉的风里轻轻晃动。
殿内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出来,萧玦攥紧了袖中的手,却始终没有抬脚推门。
不多时,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福海公公端着空药碗出来,抬头见着萧玦,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老奴参见王爷”
:“陛下今日情况如何?”萧玦目光落在殿内那扇紧闭的门上,眼底尽是担忧。
福海叹了口气,眼圈微微泛红
:“回王爷,陛下今日又咳了血,方才还命老奴去取‘续命丹’。这丹药虽能暂稳气息,可每次服下后,陛下都要受极大的苦楚,老奴看着都心焦……如今也只能盼着长公主早日回来,或许陛下见了公主,能好些。”
萧玦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长公主还有几日到京?”
:“长公主昨日已从戍边启程,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定能到盛京。”
福海连忙答道。
萧玦抬眼望了望乌沉沉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像压在心头的沉郁。
他沉默片刻,终究没有踏入寝殿:“不扰陛下休息,你好生伺候。”
福海躬身应下:“是。”
萧玦转身离开,脚步迈得极缓,廊下的宫灯映着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直。
他算得上是德顺帝一手抚养长大,兵法谋略、为人处世,皆是皇帝亲授
于他而言,德顺帝早已不是君王,更是半个父亲。
可如今,看着亲人日渐枯槁,被病痛折磨,他却无能为力
风卷着寒意掠过脚边,萧玦攥紧的手缓缓松开,他望着宫门外延伸的长路
若是昭珩见到了陛下此时的样子,定会难过……
宗人府的偏院牢房中
虽无地牢的湿寒,却也透着股压抑的死寂。
木栅栏隔开两间囚室,二皇子与四皇子各自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昔日里锦衣玉食的皇子气度荡然无存
二皇子垂着头,目光呆滞,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料上磨破的纹路
四皇子则靠在墙角,双目紧闭
他们的贪墨罪证早已被父皇查实,府邸被抄,爵位被废,只待七日后,便要流放边疆。
忽然,院外传来几声极轻的闷响,紧接着便没了动静
二皇子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囚室门口
这般动静实在蹊跷
不过片刻,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栅栏外。
那人戴着黑色斗笠,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身上的深色斗篷将身形裹得严严实实,连指尖都藏在袖中,瞧不出半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