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正月初二，墨隐谷的雪还没化透，谷口的冻土被朝阳晒得冒起白汽。王凯踩着半融的雪粒，往流民开垦的坡地走，棉袍下摆沾着泥点，却顾不上拍 —— 坡地里十几个流民正围着一具倒在田埂上的老卒，那老卒手里还攥着半块掺糠的麦饼，嘴角挂着黑血，显然是冻饿而亡。
“将军，这是本月第三个了。” 李典跟在后面，账册夹在胳膊下，声音发哑，“谷里的荒地虽多，可冻土难翻，咱们只有五十把铁锄，流民们大多用木耒刨地，一天也开不了半亩。昨日清点粮秣，糙米只剩一百二十石，掺着野菜煮稀粥，也只够撑到正月底。”
王凯蹲下身，摸了摸老卒的手，早已冻成冰砣。不远处，三个孩童正围着一只冻死的野兔，最小的那个不过四岁，伸手去扯兔毛，被稍大的孩子一巴掌打开：“别碰！张医官说，冻肉要煮透才敢吃，不然会闹肚子！” 孩子的哭声细弱，在谷风里飘得很远。
“先把老卒好好埋了，立块木牌，写上‘墨隐谷垦荒卒’。” 王凯站起身，目光扫过坡地 —— 谷中那条溪流冻着薄冰，水流却湍急，若能引到坡地，既能化冻，又能灌溉。他转头对张合道：“俊乂，你带墨者工匠，按墨家‘水转翻车’的图纸，在溪流上游筑坝，再挖三条沟渠，分引到东、西、南三块坡地。沟宽三尺，深两尺，用夯土夯实，防止漏水。”
张合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主公是想用水化冻土？这法子好！俺们还能在沟边栽上柳树，来年春天既能固土，又能遮阴！” 他刚要走，却被张修拦住，老道长手里提着药箱，药箱里的草药只剩小半：“张将军，先派两个墨者跟俺去采‘雪下青’—— 这草药能治咳血症，昨日又添了五个流民咳得吐血，再找不到药，怕是要传开来。”
王凯点头：“张道长只管去，让廖化带二十名亲卫护着你，谷里的野兽多，小心些。崔琰先生呢？去上党联络韩家借农具的事有回信吗？”
“崔先生刚回来，正在谷口等着。” 辛毗匆匆赶来，袍角沾着雪，“韩家愿借三百把铁锄、五十张犁，只是要咱们用二十斤铁锭换 —— 韩家的铁匠铺缺铁，还说若咱们能长期供铁，愿意派十个铁匠来谷里帮忙。”
王凯心中一喜 —— 墨隐谷深处有铁矿，只是之前忙着应对袁绍追兵，没来得及开采。“让焦触、吕旷带五百流民去挖矿，按墨家‘竖井开采法’，先挖十个竖井，每个井配五个壮丁，轮流作业。” 他转向田丰，“元皓，你起草一份‘垦荒令’：凡流民开垦荒地，每亩地收租一成，余下的归自己所有；若能开出十亩以上，奖励半石糙米、一把木耒。”
田丰躬身应诺，却又忧心道：“主公，‘高筑墙’需先固谷防，墨隐谷虽隐蔽，可谷口只有一道木栅，若袁绍派斥候探到，怕是守不住。某以为，当在谷口筑瓮城，再设三道连弩阵，用‘地听’监视谷外动静。”
“元皓所言极是。” 王凯走到谷口，指着两侧的山崖，“让徐晃带三百人，在山崖上凿洞，每个洞容两人，架上转射连弩；再让高览率部在谷外三里处设伏，埋上‘踏发石’—— 墨家机关图里的陷阱，踩中机关就会落下巨石，正好阻敌。”
正安排着，坡地传来一阵欢呼。王凯望去，只见张合带着工匠筑好了坝，溪流被引到沟渠里，融化的雪水顺着沟渠流进坡地，冻土遇水渐渐软化，流民们拿着铁锄，一下就能刨开半尺深。一个老流民跪在沟渠边，双手掬起水喝了一口，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淌：“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法子！开春定能种出粮食，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王凯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没轻松 ——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袁绍在冀州根基深厚，若不能尽快壮大实力，墨隐谷迟早会被发现。他摸出怀中的《太平要术》，翻到夹着墨家机关图的那一页，指尖在 “飞天鸢” 的图样上摩挲 —— 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正月初十，墨隐谷的防御工事已初见规模。谷口筑起了两丈高的瓮城，城门用青铜加固，城墙上架着二十架转射连弩，每个弩箭槽里都填着浸过页岩油的箭 —— 遇火即燃，威力比普通箭大了三倍。张合正带着墨者调试 “地听”，将青铜制的地听埋在谷外五里处，通过麻绳连接到瓮城的铃铛，一旦有马蹄声靠近，铃铛就会作响。
“主公，这地听能听出三里内的动静，若有骑兵过来，铃铛响三声；步兵过来，响一声；若是野兽，只响半声。” 张合指着铃铛，脸上满是得意，“俺们还在瓮城两侧挖了陷坑，坑里埋着削尖的木桩，上面盖着草席和薄土，敌军一踩就掉下去。”
王凯点头，刚要说话，牵招带着个黑山军小校奔来，小校身上的皮甲沾着雪，手里捧着一封密信：“将军，张燕将军派俺来送信，说袁绍派袁谭率一万大军攻黑山，还联络了匈奴屠各胡骑，张将军想请您派些连弩和火油弹相助，事成之后，愿送五千石粟米。”
田丰接过密信，看了一眼道：“主公，张燕此举怕是一石二鸟 —— 既想借咱们的机关退敌，又想试探咱们的实力。若咱们派兵，谷里的防御就会空虚；若不派，又会失去黑山这个盟友。”
“派，但不能派主力。” 王凯沉思片刻，“让臧霸带三百骑兵，携五十架转射连弩、两百枚火油弹去助战，只许守城，不许主动出击。再让牵招跟去，暗中联络张燕的部将杜长，探探张燕对咱们的真实态度 —— 若他真心结盟，日后可共抗袁绍；若只是利用，咱们也早做准备。”
牵招领命而去，王凯又转向程昱：“仲德，谷里的流民越来越多，已近五千人，需制定律法，防止争斗。你可按‘墨家兼爱’的理念，起草《墨隐谷约法》：凡偷盗、劫掠者，杖责三十，罚垦荒十亩；凡互帮互助、多垦荒地者，奖励糙米；老弱妇孺，由谷中统一供给粥饭，不许歧视。”
程昱躬身应诺，却又道：“主公，谷里有不少黑山军旧部，比如王忠，近日总在流民中散布‘袁绍势大，不如归降’的言论，需严加管束。” 王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让于禁带五十名亲卫，监视王忠的动向，若他敢再作乱，立刻拿下，按约法处置 —— 乱世之中，容不得二心。”
正说着，李典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张粮册：“主公，好消息！焦触、吕旷挖的铁矿出铁了，昨日炼出五十斤铁锭，崔先生已派人送去韩家，换回了三百把铁锄、五十张犁；还有，张修道长采的‘雪下青’治好了咳血症，流民们的干劲也足了，这几日开垦的荒地已达两百亩，开春就能种粟米和荞麦。”
王凯接过粮册，见上面写着 “现存糙米两百石、粟种五十石、铁锭五十斤、农具三百五十件”，心中稍定。他走到瓮城上，望着谷里的景象：流民们在坡地里忙碌，工匠们在打造农具，医棚里传来张修的声音，教道徒辨认草药 —— 这小小的墨隐谷，终于有了生机。
可他知道，这还不够。袁绍在冀州拥兵十万，若得知墨隐谷的存在，定会派大军来攻。他摸出怀中的青铜钥匙，那是打开墨家机关图最后一页的钥匙 —— 上面画着 “万象镜” 的秘藏之地，据说能观天象、测兵戈，若能找到，定能提前知晓袁绍的动向。
正月十五，墨隐谷的铁矿冶炼已步入正轨。谷中建起了三座冶炼炉，用页岩油做燃料，比木炭燃烧更旺，每日能炼出一百斤铁锭。崔琰带着韩家的铁匠，正在打造连弩和铁锄，铁锤敲击铁砧的声响，在谷中回荡。
“主公，这是新造的连弩，射程比之前远了十步，箭槽能装十五支箭，还能发射火油弹。” 崔琰拿着一把连弩，递给王凯，“韩家铁匠说，若能再炼出‘镔铁’，就能打造更锋利的长枪和大刀，只是炼镔铁需要‘百炼钢’之法，咱们还没掌握。”
王凯接过连弩，试了试拉力，手感正好。他想起现代冶金学中的 “渗碳法”，对崔琰道：“让铁匠在炼铁时，往炉里加些木炭粉，再用风箱鼓风，让炉火更旺，铁锭就能变得更坚硬 —— 这就是‘百炼钢’的基础，你们可以试试。”
崔琰大喜，立刻去安排。王凯刚要转身，廖化带着个蒙面人奔来，蒙面人身上穿着袁绍军的甲胄，怀里揣着一封密信：“主公，这是高干将军派来的人，说审配先生在邺城被袁绍下狱，即将问斩，高干将军想请您派兵去救，还说许攸先生愿做内应，打开邺城北门。”
王凯心中一震 —— 审配虽刚直，却是个难得的将才，若能救出，定能助他治理墨隐谷。他展开密信，上面是高干的字迹，写着 “正月二十，袁绍将斩审配于邺城法场，许攸愿引您入城，只需带三百精锐”。
田丰在旁皱眉道：“主公，此去邺城千里，袁绍拥兵十万，咱们若带三百精锐去救，怕是会中埋伏。许攸此人贪利，难保不会出卖咱们。”
“元皓所言极是，可审配不能不救。” 王凯沉思片刻，“让赵云带三百骑兵，伪装成袁绍军，随高干的人去邺城，只在法场附近埋伏，若许攸是真心内应，便救审配出来；若有埋伏，立刻撤退，不可恋战。同时，让张燕派黑山军袭扰邺城周边，吸引袁绍的注意力，为赵云创造机会。”
沮授补充道：“主公，咱们还需做好谷里的防御，若袁绍发现咱们救审配，定会派大军来攻。可让徐晃、高览守瓮城，张合、墨翟加固连弩阵，李典、程昱安抚流民，确保谷内稳定。”
王凯点头，当即下令。赵云接过令箭，转身去准备，银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主公放心，某定将审配先生救回，若有不测，某愿以死谢罪！”
正月二十，赵云率三百骑兵出发。王凯站在谷口相送，望着骑兵消失在太行山脉的风雪中，心中既有担忧，也有期待。他知道，救审配不仅是为了多一个将才，更是为了向袁绍表明态度 —— 他王凯，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巨鹿小民，而是能在太行立足、与袁绍抗衡的势力。
回到谷中，王凯来到冶炼炉旁。崔琰正带着铁匠试炼 “渗碳钢”，炉火烧得正旺，铁锭在火中渐渐变红，再经过反复锻打，变得越来越坚硬。“主公，您看！这铁锭比之前硬了三倍，能斩断普通的青铜剑！” 崔琰拿着一块锻打的铁锭，兴奋地说。
王凯接过铁锭，心中大喜 —— 有了渗碳钢，就能打造更锋利的武器、更坚固的铠甲，墨隐谷的实力又壮大了一分。他走到坡地，见流民们正在播种粟种，李典带着士兵分发种子，每个流民都小心翼翼地将种子撒进土里，仿佛在播种希望。
“将军，开春后，这些粟种就能发芽，到了夏天，就能收获粮食了。” 一个老流民对王凯说，脸上满是笑容，“俺们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地、这么好的将军，俺们都愿意跟着将军，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王凯看着老流民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的策略，才刚刚开始。墨隐谷就像一颗种子，在太行山脉的风雪中生根发芽，终有一天，会成长为能抗衡天下诸侯的大树。
当晚，墨隐谷的灯火彻夜未熄。工匠们在打造武器，流民们在整理农具，士兵们在巡逻防御，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努力。王凯坐在帐中，展开舆图，手指在墨隐谷的位置上划过，又指向冀州、兖州 ——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袁绍、曹操、刘备、孙权…… 一个个乱世枭雄即将登场，而他，也将在这乱世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 “逆旅枭雄” 之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