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嫚砚攥着匕首追出石头城子古城东城门时，血玉还贴在心口发烫。
地脉里的邪力，正顺着巫神殿探子刚动过的地缝往城里涌。
她盯着树林方向，土路上新鲜的脚印还没被风吹散，鞋印边缘的黑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跟“卖柴的”之前留下的邪液痕迹分毫不差。
尚小虎撸起袖子就要往树林里冲，林嫚砚一把拽住他手腕：“别冒失！你瞅树林边的土，都是翻松了又铺回去的，底下指定藏着陷阱，跟游方医在翁泉山寒潭设的毒鱼线一个路数！”
陈怀夏蹲下身，从拔腰间摸出“秋”字勘探锤，锤尖轻轻拨开地表土，半根泛着黑光的木签立刻露了出来，签尖缠着细如发丝的暗线，风一吹就微微晃荡。
“是巫神殿的蛇毒木签，碰着暗线能弹起半人高。”他指尖蹭过木签上的黑渍，又往会溏溪方向望了望，“那探子故意留脚印引咱们，就是想拖时间往溪畔的地脉口跑——他得去跟大祭司汇合，才能把炸井的东西运进城里。”
林嫚砚摸出怀里剩的驱邪草汁，拧开陶瓶盖往土上滴了两滴。草汁刚沾着土，就慢慢变成了淡绿色，顺着土层往树林深处漫去。“血玉没发烫，说明他还没碰着地脉口。”
她把草汁揣回怀里，指腹按了按心口的血玉，“顺着绿痕追，准能找着他的踪迹。对了，松脂火把都带上，树林里的毒蚊虫专叮出汗的人，别被咬了耽误事。”
话音刚落，她突然转头看向身后的古城：“城里的水井得有人守。赵老三，你带老郎中、小三去加固三口井的地脉口——北井供着城北展家店屯的乡亲，东井连着往来双龙泉屯的村民，冰棱胡同那口暗井更是参茸大街商铺和乌拉街仓库的救命水，哪口都不能丢。之前找着的阳气过滤架，记得铺严实了，缝里别漏了硫磺。”
赵老三揣着辨毒草汁，往腰上别了把短刀：“放心！我准把地脉口看严实，绝不让探子钻空子！”说着就带小三、老郎中往冰棱胡同跑，路过参茸大街时还不忘扯着嗓子喊：“各家各户把门窗关好！邪祟要是来了，先护着孩子和老人！”
追凶的三人，顺着草汁的绿痕往树林深处走，刚到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林嫚砚突然停步，往树根处指了指：“怀夏，锤一下树根左边三尺的地方！”
陈怀夏挥起勘探锤往下砸，“咔嗒”一声，地面瞬间陷出个半尺深的坑，十几根毒木签用暗线连成片，像张网似的铺在坑底，签尖的黑毒往下滴着，沾着土就冒起细小的白烟。
尚小虎看得直咋舌，往后退了半步：“这比寒潭的毒鱼线还狠！要是踩上去，腿都得废了！”
林嫚砚盯着柳树根的缝隙，草汁在那儿已经变成了深绿色，跟墨浓的墨似的，“他肯定在这儿停过，说不定还藏了东西。”
陈怀夏伸手往缝隙里摸，指尖先碰到半张撕烂的黄符，符纸上画着扭曲的纹路，右下角沾着点黑灰，跟翁泉山寒潭地脉口的灰一模一样，符角还粘了点黄土——是地脉缝里特有的那种沙黄土。
“这老狐狸，故意把符撕了，就是不想让咱们知道地脉口的具体位置。”陈怀夏把残符递给林嫚砚，“木签阵最多能拖半个时辰，他现在指定快到会溏溪的地脉口了，得加快速度。”
三人刚要往前跑，林嫚砚突然抬手按住陈怀夏的肩膀：“等等！邪气感应弱了。”
树林里，瞬间静了下来，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弱了，只有远处会溏溪的流水声隐约传来。
“他要么到地脉口了，要么还在附近藏着，想等咱们中陷阱。”她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噌”地一下点燃松脂火把，火光扫过周围的灌木丛，影子在地上晃得跟鬼影似的，而草汁的绿痕，正顺着树根往正东方向延伸——那是会溏溪的方向。
与此同时，冰棱胡同暗井旁，已经忙成了一团。赵老三正踩着青石板，把阳气过滤架往地脉口上铺，小三蹲在旁边递石块。老郎中则拿着辨毒草汁，每隔两步就往地缝里滴一滴。
突然，老郎中“哎呀”一声，手里的草汁碗差点摔在地上：“你们看，这地上出一道小细缝！”
众人凑过去一看，地缝里缠着根蓝布条，布料的纹理、颜色，跟游方医在寒潭边露过的衣角一模一样，布条上还沾着点沙黄土，末端滴着的黑液，跟邪核碎片融开的邪液一个色。
小三的脸瞬间白了，手都开始抖：“不是我弄的！刚才我去参茸大街买粗布，路上碰见个挑货郎，他说要去乌拉街送货，还问我暗井在哪儿，我没告诉他，他就往胡同这边走了！”
“我也见着那挑货郎了！”老郎中拍了下大腿，语气急得发颤，“我刚才去取草汁时，看见他挑着两个封得严严实实的木盒，走得急急忙忙，路过地缝时还往里面瞅了两眼——那会儿阿莲还在暗井边洗衣裳，要是邪液渗进来，这姑娘第一个遭殃！”
赵老三一听，拔腿就往参茸大街跑，刚追到胡同拐角，就看见挑货郎的背影——他正往北城门方向走，挑子上的木盒没盖紧，露出里面黑陶罐的一角，罐身上画着的“巫”字纹路，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站住！”赵老三喊了一声，挑货郎突然把挑子往地上一扔，转身就钻进冰棱胡同——那胡同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过，墙面上长着厚厚的青苔，踩上去能打滑，而胡同深处，正是暗井的地脉口。
赵老三追进去时，胡同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木盒开着，里面装着三罐浓缩邪液，罐口的封泥还冒着黑泡，闻着就呛人。
他往地缝里滴了一滴，地缝里的土瞬间变黑，还滋滋地冒着热气。
“该死！让他跑了！”赵老三攥着木盒往回跑，路过胡同口时特意看了眼脚印——挑货郎穿的是千层底布鞋，鞋底沾着会溏溪的湿泥，显然是从城外顺着地脉口过来的。
等林嫚砚三人赶回古城时，正撞见赵老三抱着木盒往中心殿跑。
林嫚砚接过木盒，打开盖子闻了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里面的邪液浓度，比翁泉山寒潭地脉口的高十倍！北井供着展家店屯的乡亲，东井连着双龙泉屯的村民，暗井管着参茸大街和仓库——这三口井通着全城的水缸，要是子时被邪液渗了地脉，不管是挑水做饭的大娘，还是守仓库的弟兄，喝了都得中石化咒！到时候别说护古城，连烧水熬药都成问题，全城人都得被困死！”
“这种邪液只有阳脉草根能中和，可聚阳崖在老鹰嘴山的南坡，那山虽离古城只有5里地，但南坡满是扎人的荆棘丛，草根还得往石缝里找，光采挖就得小半个时辰，来回赶路再加上捣药，前前后后得一个时辰。现在离子时只剩一个半时辰，要是中间再碰着巫神殿的探子，连配药的时间都没有，暗井的邪力根本压不住！”老郎中越说越急，攥着草汁碗的手都在抖，“要是过滤架撑破了，参茸大街的汤药熬不成，城里老老小小……”
话没说完，林嫚砚突然摸向怀中——刚才追凶时攥得紧紧的邪核碎片还在，指尖一碰就觉出暖意，她赶紧把碎片掏出来，只见碎片在手里泛着淡淡的红光，凑近地脉口时，红光还真压下了滤架上的几个黑泡，“有办法了！邪核碎片有阳火气息，磨成粉末撒在过滤架上，能暂时压制邪力。”
她把碎片递给陈怀夏，“你带尚小虎去中心殿把碎片磨成粉，撒到三个水井的地脉口，尤其别漏了冰棱胡同的暗井——那是参茸大街药铺的救命水，绝不能出岔子！赵老三，你带弟兄在地脉口设巡逻岗，每半个时辰用草汁测一次地脉气，有变化就喊人；小三，你跟我去乌拉街仓库取硫磺，在每个地脉口周围撒一圈，硫磺能挡邪祟靠近。”
众人刚要分头行动，中心殿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当！当！当！”敲钟声，是老庙祝在敲古城遇危机时的警示钟，提醒村民闭门不出、别靠近地脉口。
林嫚砚抬头看天，夕阳正往西边山坳里沉，把西天的云彩染成暗红如血的颜色，天色渐渐暗下来。
她转头望向城东的会溏溪方向，胸口血玉的灼痛比刚才更明显——能清晰感觉到，那方向的地脉里，邪力正往古城这边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推着邪力加速扩散。
一旁的陈怀夏，把邪核碎片磨成粉，刚要往北井的地脉口跑，突然停步，摊开手心给林嫚砚看：“你看，粉末的红光弱了不少，跟快灭的火苗似的，撒在地脉口时，压黑泡的效果也差了点。”
他往北井方向望了望，“这碎片的阳火气息撑不了多久，要是撑不到子时，展家店屯的乡亲就危险了。”
林嫚砚心里一沉，游方医在寒潭说的“古城有内奸”突然在耳边响起来——挑货郎跑了，内奸会不会还在城里？要是内奸在子时前把过滤架弄破，或者把硫磺挪走，邪力还是能渗进井里。
她攥紧匕首，指腹蹭过刀柄上的纹路：“先按计划来，你们盯着周围的人，有陌生面孔或者不对劲的，立刻报告！特别是北井那边，要是地脉邪力顺着水流渗到双龙溪，全村的水都不能用了，绝不能出岔子！”
尚小虎扛着硫磺往暗井的地脉口跑，路过参茸大街时，突然看见一个黑影往胡同里钻——那黑影穿着民团的衣服，手里拿着把铁锹，正往暗井方向走，铁锹上沾着的土，跟暗井地脉口的一模一样。
“谁！”尚小虎喊了一声，黑影跑得更快了，转眼就没了踪影，只留下地上的一把铁锹，锹头还沾着点黑液，跟挑货郎木盒里的邪液一个色。
他赶紧往暗井跑，心里直犯嘀咕：那黑影是谁？会不会就是内奸？要是他在地脉口动手脚，阿莲和参茸大街的商铺就全完了！
林嫚砚和小三在乌拉街仓库取硫磺时，小三突然指着仓库角落喊：“林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角落里藏着个黑陶罐，跟挑货郎扔的一模一样，
罐口插着根引信，引信末端还沾着点火星，像是刚被点过又灭了，罐底下的地缝正往外冒黑泡——这地脉缝连着暗井，一旦炸了，暗井的水就全废了。
“不好！有人想炸仓库！”林嫚砚赶紧把引信踩灭，捡起陶罐闻了闻，邪液的味道比挑货郎的还浓，“内奸不仅想污染地脉，还想断咱们的后路！”
等两人把硫磺送到地脉口时，陈怀夏正盯着暗井的过滤架发愁：“粉末的红光又弱了，最多还能撑一个时辰。”
林嫚砚摸出胸口的血玉，血玉没发烫，却泛着淡淡的白光——这是以前没出现过的情况。
她往会溏溪方向望，夜色里只能瞧见东边天际压着的黑沉沉山影，可胸口血玉的灼痛突然变重。能感觉到那方向的地脉波动越来越乱，像是有人在动会溏溪附近的地脉口，只是离得太远了，什么也看不到，没法确认是什么。”
刚要说话，北井方向突然传来喊声：“草汁变紫了！快来看！”
赵老三跑过来，手里的草汁碗泛着紫色，跟罐里的邪液一个色，“地脉里的邪力突然变浓了，过滤架都有点挡不住了！”
林嫚砚心里咯噔一下，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草汁变紫，说明有邪液正在往地脉里渗，可他们守着三个地脉口，没见有人靠近，难道还有隐藏的地脉口？
她攥紧胸口发烫的血玉，往会溏溪的方向凝神感应——夜色越来越浓，那处传来的邪力波动还在往古城这边涌，“卖柴的”和大祭司，会不会已经找到隐藏地脉口了？
陈怀夏攥紧勘探锤：“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今晚都得守住地脉口！”
林嫚砚点头，突然想起父亲林哲手记里写的“地脉邪力遇松枝火会减弱”——仓库里还有松脂，要是把松脂涂在过滤架上点燃，说不定能撑到子时过后。可松脂在仓库，离北井有二里地，来回得半个时辰，离子时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了，来得及吗？
夜色中，警示钟又响了起来，这次的钟声比刚才更急，像是在喊着“来不及了”。
林嫚砚盯着过滤架上的黑泡，突然看见架下有个黑影闪过，快得跟风似的。等她追过去，黑影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一根黑色短发——村民大多留着辫子，这头发剪得很短，跟游方医的头发长度差不多。
游方医也回城了？林嫚砚攥紧那根头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要是他藏在城里，三口井的地脉口就更危险了，全城的乡亲，说不定真要在子时过后，栽进巫神殿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