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轩的靴底碾过青石板,恰好压在锦衣青年颤抖的手背上。
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瞬间蜷缩成虾,青年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额角的血珠顺着眉骨滚进眼眶,辣得他直抽气。
起来。嬴轩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轻,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他垂眼望着青年腰间的玉牌——右庶长府的云纹刻得极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系统面板在袖中微微发烫,提示今日签到任务震慑咸阳权贵进度条已爬到90%,还差最后一截。
锦衣青年哆哆嗦嗦撑着墙站起来,后背蹭得墙灰簌簌往下掉。
他偷眼去看嬴轩腰间的虎符,那纹路与皇帝陛下龙袍上的玄鸟纹如出一辙,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方才被臧塔扔飞的几个打手早瘫在地上装死,围观的人群挤成一圈,有卖糖葫芦的老汉搓着冻红的手嘀咕:这不是右庶长家那混世小霸王么?
今儿栽了?
赵护卫。嬴轩突然转头,赵云立刻上前半步。
这位跟了他三年的护卫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时,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叩——方才若不是公子刻意留手,这些人哪能留着全须全尾?
他望着嬴轩清瘦的背影,忽然想起半月前在演武场,公子握着他的剑说真正的震慑,从不需要见血,此刻倒真应了这句话。
把人带回去。嬴轩指了指锦衣青年,让他爹来羽轩阁领人。青年腿一软,差点又栽倒,被赵云像拎小鸡似的提起来。
臧塔拍着胸脯凑过来,铁铸般的胳膊撞得青石板咚咚响:公子,俺这拳头还热乎呢,要不再给那小子补两拳?他咧嘴笑时,露出两颗被糖炒栗子染黑的后槽牙——方才捡了块掉在地上的糖葫芦,正躲在墙角啃得香。
臧塔。嬴轩伸手按住他肩膀,掌心能感觉到肌肉块硬得像铁,去把小丫头抱过来。
缩在赵云怀里的小乞丐早不哭了,此刻正盯着臧塔手里的糖葫芦渣子发愣。
她穿的破棉袄露出棉絮,头发结成缕,可那张小脸洗干净了定是雪团似的——方才嬴轩让老医者简单处理她脸上的擦伤,血渍擦去后,露出细白的皮肤。
臧塔蹲下来,粗粝的手指刚碰到她胳膊,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往赵云怀里缩。
别怕。嬴轩蹲下来,和她平视。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特殊人物姜舒,触发隐藏支线:温暖的光。他心底微动,从袖中摸出半块芝麻糖——方才在夜市买的,原本打算当零嘴。
糖块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吃吗?
不甜不要钱。
小乞丐盯着糖块,喉结动了动,却摇头:俺...俺撞坏了那位公子的玉镯,要赔钱的。她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俺爷爷说,欠人东西要还。
嬴轩心口一紧。
他记得方才那锦衣青年骂骂咧咧时提过祖传翡翠镯,可地上根本没碎玉——分明是碰瓷。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镯子没坏,是他骗人的。见她还是不信,又道:我是六皇子,说的话作数。
六...皇子?小乞丐眼睛突然亮起来,像寒夜里突然燃起的灯芯,俺听李奶奶说,六皇子是好人!她猛地扑过来,带着股子馊饭味的小胳膊圈住嬴轩脖子。
臧塔在旁边直搓手,生怕她碰疼公子,赵云却悄悄退后半步——他看见公子眼底浮起层极淡的笑,像春冰初融时的水纹。
走,带小丫头吃饭去。嬴轩站起身,把她抱在怀里。
她轻得像团柳絮,他甚至能数清她棉袄上补的补丁——七块,蓝布、灰布、花布,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老人缝的。
羊肉馆的热气裹着膻香扑过来时,姜舒的小鼻子动了动。
她窝在嬴轩臂弯里,盯着挂在门框上的红纱灯,喉咙里发出小猫似的咕噜声。
跑堂的小二见是六皇子,忙擦了张八仙桌,又用袖子把碗碟擦了三遍:公子,咱这新炖的羊杂汤最补,再来盘糖蒸酥酪?
都上。嬴轩把姜舒放在条凳上,用热帕子替她擦手。
她的手像根胡萝卜,指节肿得发亮,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先喝汤。他舀了碗汤吹凉,递到她嘴边。
姜舒捧碗的手直抖,汤勺碰得碗沿叮当响。
她喝了两口,突然哇地哭出来:俺爷爷...俺爷爷三天没吃饭了。眼泪吧嗒吧嗒掉进汤里,前天他去码头搬货,腰闪了,现在躺家里动不了。
俺想偷个炊饼,可没偷着...
嬴轩的汤勺停在半空。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抖得厉害,像片被风吹的树叶。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新提示:支线任务:拯救姜舒的爷爷。
任务奖励:初级疗伤丹x1,声望+50。他望着姜舒哭花的脸,喉结动了动——前世他是孤儿,最见不得小孩受委屈。
爷爷叫什么?他摸出帕子替她擦脸。
姜大山,以前在咸阳宫当杂役。姜舒抽抽搭搭,后来腿坏了,被赶出来...现在住在西市破瓦巷,第三间棚子。
嬴轩的手指在桌沿轻轻叩了两下。
西市破瓦巷他知道,那是咸阳最穷的地方,污水横流,老鼠比猫还大。
上回微服私访时,他见过那里的老人蹲在墙根啃野菜,小孩光脚在冰碴子里跑。
吃,吃完带我们去看爷爷。他把糖蒸酥酪推到她面前,我让臧塔买了米和肉,等会给爷爷熬粥。
姜舒的眼泪突然止住了。
她盯着碗里的酥酪,伸手又缩回来,指尖在桌布上蹭了又蹭,才小心拈起块桂花糕。
甜香在嘴里化开时,她突然笑了,脸上还挂着泪:这是...俺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
嬴轩望着她沾着糖渣的嘴角,心底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起系统任务里的签到战神系统,原本以为是要打打杀杀,此刻却突然明白——真正的强大,或许是能护住这些该被护住的人。
公子,该走了。赵云站在门口,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望着姜舒狼吞虎咽的模样,又看了眼嬴轩温柔的眼神,喉间动了动——这位总被说成的六皇子,此刻倒像座藏着热泉的雪山,表面清冷,底下却翻涌着滚烫的岩浆。
嬴轩抱起姜舒,她的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臧塔扛着米袋走在前面,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
赵云手按剑柄断后,目光警惕地扫过街角——方才汇珍阁二楼的竹帘又动了动,有个灰影一闪而过,像条滑进阴沟的蛇。
西市的风卷着煤渣吹过来,姜舒迷迷糊糊指了指前面:就...就在前面拐弯。她的小手指向一条黑黢黢的巷子,那里飘着股腐菜叶的臭味,却有盏豆大的灯亮着——是李奶奶的煤炉,总在半夜给穷人们热口饭吃。
嬴轩望着那点光,脚步顿了顿。
他能听见姜舒均匀的呼吸声,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系统面板在袖中发烫,提示支线任务进度已到80%。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丫头,又抬头望向巷子深处——那里有位等孙女生计的老人,有群在泥里打滚的孩子,还有...他突然握紧了腰间的虎符,指节发白。
这咸阳城的夜,确实该醒一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