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康复机构的个性化治疗方案躺在林逸的邮箱里时，窗外正飘着细雨。他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附件，pdF文档加载的几秒里，心脏像被攥紧的鼓面，咚咚直跳。
方案做得极为详尽：从每日三次的眼部刺激训练、定制化营养剂配比，到每周一次的远程康复指导，甚至标注了“预计三个月可恢复模糊视物能力，半年有望达到正常视力标准”的时间线。每一个字都透着希望，每一项流程都精准对应着笔记本里林薇记录的康复痛点——机构显然认真研究了她的日记，连她“对强光敏感”“训练后容易眼干”的细节都纳入了考量。
“太好了……真的有希望。”苏清漪站在他身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传递着温热的力量。
周明宇的电话紧接着打进来，语气比平时更急切：“林总，方案我看了！靠谱！我已经让助理联系了国内最好的康复器械供应商，随时能按方案备货！现在就差找到林薇了，你那边侦探有消息吗？”
林逸握着手机，视线却停留在方案里“患者需本人配合完成初期适应性训练”的字样上，刚才的狂喜像被细雨浇灭的火苗，渐渐冷却。“还没有。”他声音沙哑，“陈侦探查了青溪镇周边的交通记录、住宿信息，甚至联系了林薇父母可能的老家，都没有线索。”
“我再想想办法！”周明宇的声音透着不甘，“我托朋友查全国的康复机构登记，只要她还在做治疗，总能找到痕迹！”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只剩下打印机工作的沙沙声。林逸把方案打印出来，一页页仔细翻看，指尖划过“患者林薇”的名字，心里像被钝器反复碾过。方案里的每一个流程，都像是为林薇量身定做的救赎，可救赎就在眼前，他却找不到需要救赎的人。
“我们再去一次青溪镇吧。”苏清漪轻声提议，“或许她走的时候，还和村里的老乡留了联系方式，只是我们上次没问到。”
林逸点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天下午，两人再次驱车前往青溪。雨越下越大，盘山公路上的能见度很低，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一片片水花，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心情。
再次抵达青溪镇时，雨势未减。他们先去了张阿姨家，老人家看着湿漉漉的两人，叹了口气：“我真的问遍了村里的人，没人知道林薇去哪了。她走的那天是凌晨，天还没亮，就跟着她爸妈悄悄走了，连隔壁的王婶都没打招呼。”
“那她有没有说过，以后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林逸不死心，追问着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张阿姨摇摇头，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布包：“这是她落在我这的一条围巾，你拿着吧。或许……以后她回来找，你能帮她转交。”
布包里是一条米白色的羊绒围巾，触感柔软，带着淡淡的艾草香——是他去年冬天送给林薇的礼物，她一直戴在身上。林逸把围巾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布料贴着掌心，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
他们冒着雨，又去了集市、小河边、诊所的院子，凡是林薇曾经去过的地方，都重新走了一遍。雨水打湿了林逸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站在槐树下，看着树干上那个小小的“薇”字，雨水冲刷着刻痕，像是在模糊她留下的最后印记。
“林薇，你到底在哪里？”他对着空荡荡的雨巷轻声呼喊，声音被雨声吞没，没有任何回应。
苏清漪撑着伞，默默站在他身后，把大半的伞面都倾向他。她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在雨里站着——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他需要的是宣泄，是把心里的失望和无助都倒出来。
返程的路上，车里一片寂静。林逸把林薇的围巾放在腿上，反复摩挲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雨景。方案打印稿被他攥得发皱，上面的希望条款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他以为拿到方案，就离林薇更近了一步，却没想到，这只是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看得见希望却抓不住”的绝望。
回到市区时，雨已经停了。周明宇在公司楼下等着他们，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朋友查了全国的康复机构，近一个月没有符合林薇信息的登记。不过……”他顿了顿，递过文件，“这是林薇父母几年前在邻市的一个租房记录，我们可以去那边看看。”
林逸接过文件，看着上面模糊的地址，心里却没有了之前的期待。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落空，希望像被反复提起又扔下的重物，砸得他心口生疼。他知道周明宇是好意，苏清漪是真心想帮他，可那种“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却找不到解题人”的无力感，终究要自己承受。
“谢谢。”林逸把文件放在副驾驶座上，声音疲惫得像要散架，“我先回去了，有需要再联系你。”
他没有邀请苏清漪上楼，也没有再提方案的事，独自一人回了公寓。打开门，客厅里还放着从青溪镇带回来的野山楂和艾草香囊，空气中弥漫着林薇曾经喜欢的味道，却更反衬出此刻的空荡。
林逸把方案打印稿放在茶几上，旁边摆上林薇的笔记本和围巾，像是在举行一场无人参与的仪式。他给海外机构回了一封邮件，标题写着“暂无法联系患者，方案暂缓执行”，正文删删改改，最终只写下“后续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茶已经凉透了，像他此刻的心情。窗外的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方案上“预计半年恢复视力”的字样上，明明是温暖的光，却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知道，寻找林薇的路还不能停——方案还在，希望还在，他对她的承诺也还在。可此刻，他只想就这样坐着，任由失望像潮水般将自己淹没，暂时不去想那些未完成的追寻，不去想那些看得见却摸不到的希望。
苏清漪站在公寓楼下，看着林逸房间亮起的灯光，没有上去打扰。她拿出手机，给周明宇发了条消息：“让他先静静吧，我们明天再商量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