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月的光景在别墅的宁静中悄然滑过。泳池的水依旧清澈,阳光洒落时泛起粼粼波光。
但沈屹然敏锐地察觉到,水中那抹冰蓝色的身影,这几日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活泼。
南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见沈屹然出现就欢快地摆动着尾鳍游过来,也不再对每日变换的美食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他时不时独自悬浮在泳池中央,或是靠在池边,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眸频频望向别墅之外,连沈屹然走到他身边,有时都需要呼唤几声才能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这天傍晚,沈屹然端着南阖平日最爱的烤鱼来到池边,看到他又是那副心不在焉望着远方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南阖被他的声音惊醒,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香气四溢的烤鱼上,却没有立刻去接。
他低下头,冰蓝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部分脸颊,声音有些闷闷的:“哥哥,我好像听到族人的呼唤了。”
沈屹然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南阖微凉的发顶,动作轻柔而充满安抚的意味:“你是想回到海里么?”
他问得直接,目光却紧紧锁住南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南阖抬起头,蓝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挣扎,他下意识地抓住沈屹然抚摸他头发的手。
他握得很紧,仿佛那是他在陆地上唯一的锚点。“……我不知道,哥哥,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充满了纠结,像一团乱麻,“我是偷跑出来才被抓的……族人估计都很担心我。”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我还有朋友在海底,我想回去一趟,报个平安。”
他的坦白让沈屹然心中五味杂陈。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南阖却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投向别墅外围那片幽暗的海域,眼神亮得惊人。
“你朋友已经到别墅外面了?”沈屹然立刻猜到了原因。
“嗯。”南阖点了点头,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一丝不安。
沈屹然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南阖紧抓着自己的手,最终做出了决定,声音平稳:“让他进来吧。”
得到允许,南阖立刻朝着海域的方向,打出了一个奇特而优美的手势。
几乎是片刻之后,别墅对面那片原本平静的海域突然涌动起来,一道迅捷如电的金色身影破开水面,带起一阵水花,稳稳地停在了与游泳池遥相对望的海面上。
月光和别墅稀疏的灯光勾勒出那道身影,那是一条极其健壮的雄性人鱼。
他的鱼尾是纯粹而耀眼的金色,在暗夜中散发着夺目的光泽。同样金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阳光,披散在他肌肉贲张的古铜色胸膛和后背上。
他面容英俊却带着野性,眼神锐利如鹰隼,此刻正充满戒备地扫视着别墅,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游泳池中的南阖,以及池边的沈屹然身上。
“南易,你来啦。”南阖看到来人,显得十分激动,立刻摆动尾鳍游到了靠近海面的池边,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被称为南易的金色人鱼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嗯,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吧。”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沈屹然,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敌意。
“我……”南阖回头看了眼沈屹然。男人依旧坐在岸边的椅子上,身形在夜色中显得修长而挺拔,因为光线昏暗,他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他就是绑走你的坏人?”南易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针对性和敌视,金色的尾鳍在海水中不耐地拍打了一下。
“不是!”南阖立刻着急地反驳,声音拔高了些,“是他把我救了出来!”他急切地想为沈屹然辩解,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误解他。
然而,南易显然对人类抱有根深蒂固的成见,他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不信任:“一丘之貉罢了,人类都没一个好的。南阖,你别被表象骗了,快跟我走!”
南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南易那坚决而充满催促的眼神,知道解释无用。
他回头望了望沉默坐在暗处的沈屹然,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低声道:“……你等等,我回去告个别。”
他摆动尾鳍,缓缓游回了沈屹然身边。海水在他身后划出忧伤的波纹。
他停在池边,仰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手指无意识地缠绕在一起,不敢与他对视,声音细小而带着犹豫:“哥哥,我,我要回一趟海里。”
沈屹然将指间的烟摁熄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他其实已经听完了他们之间的全部对话,自然明白南阖这个“告别”意味着什么。夜晚的空气带着海风的微凉,拂过他平静的面容。
“好。”他没有质问,没有挽留,甚至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只是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他理解南阖对故土和伙伴的思念,那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他熟悉的一切,想回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不能,也不应该用自己的意愿将他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泳池里。
然而,听到男人如此轻易,如此平静地就同意了,南阖瞬间抬起头,湛蓝的眼睛在夜色中难以置信地望向沈屹然,月光勉强照亮了他脸上错愕的神情。
沈屹然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得像此刻的大海,让人看不透底下的波澜。
“你不挽留我吗?”这份过于干脆的同意,反而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了南阖的心上,让原本就充满离愁别绪的心情,更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委屈。
“……人鱼本来就生于大海,把你禁锢在陆地,确实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