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号的下潜，是无声的。
没有传统潜艇那种排水的轰鸣，也没有螺旋桨搅动水流的噪音。它就像一颗黑色的水滴，优雅而沉默地融入了大海。
360度全息驾驶舱内，陈凡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和震动。如果不是屏幕上显示的深度数字在飞速跳动，他甚至会以为自己仍旧静止在海面上。
“感觉怎么样，小陈同志？”通讯器里传来白院士关切的声音。
“挺好的，比坐高铁还稳。”陈凡换了个姿势，把腿翘在面前的控制台上，继续喝着可乐，“就是这深海里黑漆漆的，也没啥好看的。早知道就带个VR头盔下来了，还能跟龙樱打两把机甲。”
后方指挥中心里，听到他这番话的一众大佬们，都是哭笑不得。
全世界都为你提心吊胆，你小子倒好，居然还想着打游戏？
老钱更是急得直拍大腿，对旁边的技术员喊道：“快！把咱们准备的‘海洋生态模拟影像’给小陈同志放上！不能让他觉得无聊！总设计师的心情是最重要的！”
很快，陈凡面前的全息屏幕上，原本漆黑的深海景象，被一片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和热带鱼群所取代。阳光从“海面”上投射下来，光影斑驳，美轮美奂。
“哟，还有这功能？”陈凡乐了，“不错不错，这感觉真跟在海洋馆里似的。”
他这边优哉游哉，外界的直播间里，气氛却已经开始变得凝重和紧张。
m国特别直播间。
“深度已经达到3000米！”主持人播报着数据，“亚当斯博士，这个深度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军用核潜艇的极限下潜深度，但‘归墟’号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约翰·亚当斯博士扶了扶眼镜，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才3000米而已，对于真正的深潜来说，这只是个开胃菜。真正的考验，在8000米以下。那里的水压，每一平方米将承受超过8000吨的压力，相当于把一整座埃菲尔铁塔压在你的指甲盖上。任何已知的金属，在那种压力下都会开始发生不可逆的形变。”
他喝了口水，笃定地说道：“等着吧，好戏很快就要开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深度计上的数字，像是没有尽头般一路向下。
5000米……
6000米……
7000米……
当那个鲜红的数字跳动到【8000米】时，全世界无数观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也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咯……咯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被巨大力量扭曲挤压的声音，突兀地从“归墟”号的船体内部传了出来，通过高敏度收音设备，清晰地传到了全球每一个直播频道！
紧接着，外部监控镜头捕捉到，“归墟”号那原本光滑如镜的黑色外壳上，似乎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涟漪般的波动，仿佛整个船体都在承受着不堪重负的压力，正在轻微地变形！
“来了！它终于来了！”
亚当斯博士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放光，指着屏幕兴奋地大喊：“你们听到了吗？这就是金属疲劳的声音！它的内部结构撑不住了！我说过，它过不了一万米！这就是违背科学规律的下场！”
他的声音充满了狂喜和“我早就说过”的得意。
全球的舆论瞬间被引爆！
“天哪！真的要解体了吗？”
“这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太可怕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华夏人这次玩脱了！”
无数华夏民众紧张地捂住了嘴，有些人甚至不忍心再看下去，默默地关闭了电视。指挥中心里，气氛也变得有些凝重，虽然知道真相，但那声音实在是太逼真了，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
只有“归墟”号内部，依旧是一片祥和。
陈凡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侧着耳朵听了听那“咯吱”作响的声音。
“动静不小啊，这玩意儿不会真要散架了吧？”他半开玩笑地对着通讯器问道。
通讯器那头，传来了白院士镇定自若的声音。
“小陈同志，请不要担心。这并不是船体结构受损的声音，而是相位转移引擎在启动预热程序，与周围的物理环境进行参数校准时，模拟出的高频声波。外部观察到的‘变形’，也只是引擎力场扰动了光线而已。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哦……”陈凡恍然大悟，“原来是特效啊，我说怎么光听见响，一点震动都感觉不到呢。你们这特效做得还挺逼真，差点连我都给骗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声音有点单调，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声。下次能不能搞得再刺激一点？比如加点电火花什么的，或者模拟一下船舱漏水？那样看起来更带劲。”
“……”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
后方指挥中心里，白院士眼角抽了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们这边为了营造气氛，让全世界相信我们真的在硬抗物理法则，费了多大的劲。你倒好，还嫌不够刺激，想加戏？
老钱在一旁听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对身边的Ld低声说道：“您看小陈同志这心态……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
Ld也是忍俊不禁，摆了摆手：“由他去吧。他的心态越放松，就说明我们这次的准备越充分。继续按计划进行。”
“是！”
外界的嘲讽和担忧还在继续。
“归墟”号的“呻吟”声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高，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深度计上的数字，毫不留情地突破了【米】——这是人类此前载人潜航器抵达过的最深记录。
“它打破记录了！但是它也快到极限了！”亚当斯博士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看！它的变形越来越明显了！我敢打赌，最后的解体，就在下一秒！”
然而，一秒过去了。
十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归墟”号依旧在“呻吟”，依旧在“变形”，但就是没有解体。它像一个一边喊着“我不行了”，一边却还能再跑五公里的戏精，晃晃悠悠地，继续向着更深的黑暗沉去。
一万一千米……
一万两千米……
一万三千米……
直播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亚当斯博士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科学！
按照他的计算，这种结构的潜航器，在超过一万米后，每多下潜一米，承受的压力都是指数级增长的，根本不可能撑这么久！
难道是华夏人发明了什么超级坚固的新材料？
不，不可能！材料学的发展是有极限的，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材料能硬抗这种级别的物理压力！
一定是巧合！是回光返照！它马上就要解体了！
他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终于，深度计上的数字，跳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的数值。
【米】
“归墟”号的“呻吟”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尖锐得仿佛能刺破耳膜。船体表面的光影扭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剧烈，看上去就像一团即将被捏爆的橡皮泥。
亚当斯博士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甚至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准备开香槟庆祝的手势。
“就是现在！它到极限了！再见了，华夏的狂妄！”他激动地嘶吼道。
全世界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最终的、绚烂的“烟花”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