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处的腥气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云逍刚钻进洞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数以百计的铁笼像葡萄串似的挂在钟乳石上,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只黄鼠狼,它们的脖颈被特制的铁箍勒住,细长的玻璃管从铁箍缝隙插进皮肉,殷红的精血顺着管子汇成细流,蜿蜒着淌向溶洞中央的三足丹炉。丹炉下的火焰是诡异的青绿色,舔舐着炉壁,将那些精血蒸腾成淡红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痛苦的虚影——那是被抽走精血的黄鼬精魄。
“啧,来得正好。”黑狐妖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上,尾巴尖卷着颗鸽蛋大的狐丹,丹丸里裹着个模糊的人影,细看竟与李青有七分相似。它晃了晃尾巴,王座旁的阴影里立刻窜出两只青面獠牙的狐仆,手里拖着个铁笼,笼中关着只浑身是血的老黄鼠狼,正是之前在破庙外引他们来南山的黄大仙长辈。
“老东西,倒是硬气。”黑狐妖用爪尖戳了戳笼壁,铁笼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你不肯献出血脉印记,那就看着族里的小辈们一个个被抽干精血,替玄机子大人炼‘换魂丹’。”
老黄鼠狼咳出一口血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云逍怀里的幼崽,嘶哑着喊:“带……带它走!印记在……在幼崽的月牙胎记里!”
云逍突然想起黄大仙幼崽肚皮上的月牙形印记,刚才在狐狸洞时,那印记与自己的镇煞钱贴合后,竟在洞壁上照出一行字——“黄鼬一族,以血为引,世代守护玉麒麟血脉”。他猛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幼崽,小家伙正用小爪子扒着他的衣襟,肚皮上的月牙印记亮得发烫,透过布料在他胸口烙下团暖烘烘的光。
“玉麒麟的守护者?”云逍攥紧桃木剑,剑身上的梅花纹突然亮起,与幼崽的月牙印记产生共鸣,“教堂血池的结界,当年是你们布的?”
黑狐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不然你以为凭人类那点符咒,能挡住阴无常的‘噬魂雾’?”它站起身,皮毛在火光中泛着油光,“三十年前,玉麒麟将半颗心核封在血池底下,黄鼬一族用百只精怪的内丹布下结界,才保住那心核不被玄机子大人夺走。可你们人类倒好,转头就把黄鼬当成邪祟来斩,真是可笑。”
云逍脑中“嗡”的一声,突然想起老周相册里的照片——三十年前的教堂后院,一群黄鼠狼围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胸前别着枚玉麒麟徽章,手里捧着个发光的晶体,正是黑狐妖说的“心核”。而照片背面写着行字:“玄机子觊觎的‘钥匙’,藏在最不起眼的守护者身上。”
“所以玄机子要炼换魂丹,是想……”苏荣的声音带着颤,她刚从溶洞侧门摸进来,手里的琉璃片照出丹炉顶部的虚影——那是个与云逍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闭着眼躺在水晶棺里,“他想换掉你的命?”
“聪明。”黑狐妖舔了舔爪尖的血,“玄机子大人当年被玉麒麟打成重伤,只剩半条命吊着,必须找到拥有玉麒麟血脉的人换魂才能续命。而你,云逍,就是玉麒麟当年留在人间的血脉。”它晃了晃尾巴,狐丹里的虚影突然睁开眼,竟与云逍的眼神一模一样,“这颗丹,还差最后一味药引——黄鼬幼崽的心头血,加上你的血,就能炼成了。”
笼中的老黄鼠狼突然凄厉地嚎叫起来,用头狠狠撞向笼壁:“别信它!换魂丹是假的!玄机子要的是心核!”它撞得头破血流,“当年玉麒麟说过,心核遇纯善之人会发光,遇奸邪之人会发烫……”
话没说完,黑狐妖一爪拍碎了铁笼,老黄鼠狼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云逍怀里的幼崽突然炸毛,挣脱他的怀抱扑向黑狐妖,小小的身子在半空化作道金光,竟撞得黑狐妖后退了两步。幼崽落在丹炉边缘,肚皮上的月牙印记彻底亮起,与丹炉里蒸腾的血雾撞在一起,血雾中浮现出玉麒麟的虚影——他穿着白大褂,胸口别着徽章,正温柔地抚摸着一只黄鼠狼的头,旁边站着个眉眼与云逍相似的妇人,手里抱着个襁褓,襁褓上绣着朵梅花。
“那是……我母亲?”云逍的声音发颤,桃木剑“哐当”掉在地上。虚影中的妇人转过头,露出与苏荣几乎一样的眉眼,她笑着将襁褓递给玉麒麟,声音穿过时空传来:“就叫他云逍吧,愿他此生,云淡风轻,逍遥自在。”
黑狐妖见状不妙,张口就往幼崽身上咬去,却被突然从地面冒出的血藤缠住——那些血藤上开着白色的花,正是教堂血池里的品种。苏荣举着琉璃片,镜片反射着心核的光芒:“老周说过,血藤认主,只护玉麒麟的血脉。”
云逍捡起桃木剑,剑身上的梅花纹与幼崽的月牙印记同时亮起,他看着黑狐妖被血藤越缠越紧,突然明白黄大仙那句“该还了”的真正含义——不是偿还恩情,是传承守护。就像当年黄鼬一族守护心核,现在,该轮到他来守护这些守护者了。
溶洞顶部的钟乳石开始往下滴水,滴在丹炉上发出“滋滋”声,那些被锁住的黄鼠狼突然集体发出嘶鸣,脖颈上的玻璃管纷纷炸裂,精血在空中凝聚成道血红色的符阵,与云逍的桃木剑、苏荣的琉璃片、幼崽的月牙印记连成一片。黑狐妖在符阵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团黑烟消散时,云逍仿佛听到玉麒麟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守护,从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是生生世世的相互成全。”
幼崽扑回云逍怀里,肚皮上的月牙印记已经淡了许多,却在他手心里留下个梅花形的暖斑。苏荣扶起瘫坐在地的云逍,指着那些挣脱铁笼的黄鼠狼:“它们……”
“先离开这里。”云逍抱起幼崽,看了眼正在崩塌的溶洞,“玄机子还在外面等着,该算总账了。”他回头望了眼白骨王座旁那具老黄鼠狼的尸体,将幼崽往上托了托,“带着它,这是黄鼬一族用命换来的嘱托。”
溶洞外的阳光透过石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老周相册里那张照片的背景。云逍摸了摸幼崽的头,突然想起母亲襁褓上的梅花绣,原来有些印记,从出生起就刻在了命运里,等着在某一天,成为照亮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