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的晨雾尚未散尽,黄麒麟突然挣脱李青的手,鬃毛炸开如蓬松的雪团,朝着山外狂奔。它项圈上的令牌金光灼灼,在沾满露水的草叶上拖出道残影,竟与洛阳码头的方向隐隐呼应。
“它发现了什么?”云逍握紧青铜剑,剑穗的金铃随着脚步急促作响。昨夜在地脉眼净化百鬼幡碎片时,这头神兽就异常躁动,此刻突然狂奔,显然是察觉到了极凶险的气息。
李青望着黄麒麟消失的方向,后背的白梅印记泛起细密的麻痒——这是玉麒麟血脉对伪装邪祟的预警。他摸出怀中的龙鳞弹珠,弹珠在掌心滚烫,折射的光斑在地上拼出艘画舫的轮廓,船帆上飘着面扭曲的旗帜,一半是茅山道旗的太极图,一半是往生教的鬼纹。
“是伪装成茅山弟子的往生教众。”清漪的指尖抚过胸口的白梅胎记,那里的灼痛越来越清晰,“他们在用茅山旗号做掩护,往南京运邪物。”
四人快马追至洛阳码头时,正撞见黄麒麟对着艘雕花画舫狂吠。画舫的朱漆栏杆上挂着串辟邪的桃木符,符纸边缘却用黑狗血画着往生教的符咒,随风飘动的船帆上,太极图的黑鱼眼竟被挖空,嵌着颗骷髅头——正是往生教的鬼纹。
“好大胆子。”柳念眉的银簪突然指向船舱,簪尖的蛇纹竖起,“里面至少有十个邪修,还有……股很浓的尸气,比阴无常的戾气重十倍。”
码头上的力夫正扛着木箱往画舫上搬,箱子上贴着“茅山法器”的封条,可封条下的木板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青石板上,竟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是‘化骨水’。”苏荣从药箱里取出片银叶,靠近木箱时,银叶瞬间变黑,“里面装的不是法器,是用活人炼制的‘尸傀’——化骨水是用来软化他们的筋骨,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
黄麒麟突然纵身跳上画舫的甲板,对着舱门猛撞。舱门被撞开道缝隙,里面传出铁链拖地的声响,夹杂着压抑的哭泣。李青攀着船舷翻上去,透过缝隙往里看,只见十几个穿茅山道袍的人正围着个铁笼,笼里关着个穿嫁衣的女子,女子的手脚被铁链锁着,裙摆下露出的脚踝上,竟戴着与柳念眉同款的蛇纹银镯。
“是玉麒麟旁支的新娘。”清漪的声音发颤,“按族规,新娘出嫁前要戴蛇纹镯辟邪,他们连待嫁的女子都不放过!”
画舫上的“茅山弟子”察觉到动静,纷纷抽出腰间的弯刀,刀身刻着的鬼纹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为首的人转过身,脸上戴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的太极图被鬼纹缠绕,正是往生教的“阴使”。
“李道长倒是消息灵通。”阴使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可惜晚了一步,这船‘货’马上就要开拔,到了南京,就能给主教的‘百鬼婚’添份大礼。”
“百鬼婚?”李青的桃木剑骤起寒光,“你们要用活人献祭阴婚?”
“聪明。”阴使拍了拍手,舱内的铁笼突然升起,悬在画舫中央的横梁上,“这玉麒麟后裔是新娘,笼底的尸傀是嫁妆,到时候用她的血祭幡,百鬼幡就能集齐七七四十九个处子魂,主教就能借幡还魂了。”
黄麒麟突然对着舱顶狂吠,李青抬头,发现舱顶的横梁上刻满了符咒,符咒组成的阵法正缓缓转动,阵法的中心嵌着块黑色的幡角——是百鬼幡的核心碎片,比在地脉眼见到的那块大了三倍!
“难怪尸气这么重。”云逍的青铜剑直指幡角,“你们把百鬼幡碎片藏在阵法里,用新娘的生魂温养,好让它彻底觉醒!”
阴使突然冷笑:“知道又如何?这画舫用阴沉木打造,法器伤不了船身,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先宰了这新娘!”他说着,弯刀突然抵住铁笼的栏杆,刀尖离女子的咽喉只有寸许。
女子突然抬头,露出张清秀的脸,她的眉心没有白梅妆,却有颗小小的朱砂痣,与李青后颈的梅印位置相同。“别管我!”她的声音虽抖却脆,“我娘说过,玉麒麟的血能克邪,你们杀了我,这幡也会被血污染!”
“倒是有骨气。”阴使的刀尖又进了半寸,“可惜你娘没告诉你,百鬼幡就喜欢玉麒麟的血,越纯的血,幡的力量越强。”
李青的道袍骤然绷紧,后背的白梅印记烫得惊人。他突然注意到女子的嫁衣下摆,绣着朵半开的白梅,梅蕊处用金线绣着个“清”字——是清寒师姐那辈的排行!
“她是清寒师姐的堂侄女!”李青的声音发颤,“你们连她都不放过!”
黄麒麟突然纵身跃起,撞向悬着铁笼的铁链。铁链“哐当”作响,铁笼在空中摇晃,女子趁机从发髻上拔下支银簪,狠狠刺向笼底的尸傀。尸傀的皮肤被刺破,冒出股黑烟,竟暂时无法动弹。
“就是现在!”李青的桃木剑与龙鳞弹珠同时亮起,金光在画舫的甲板上织成道结界,将阴使与其他邪修困在其中,“云逍,砍断幡角!苏荣,救人!”
云逍的青铜剑如闪电般劈向舱顶的幡角,剑穗的金铃炸响,震得幡角上的鬼影纷纷惨叫。苏荣则提着药箱冲向铁笼,用银针撬开笼锁,刚把女子拉出来,就听见阴使嘶吼:“启动阵法!”
舱顶的符咒突然亮起,百鬼幡碎片爆发出浓烈的黑气,黑气中浮出无数扭曲的人脸,都是被幡吞噬的魂魄。这些魂魄朝着结界扑来,结界的金光竟开始变淡——显然是阵法在吸取魂魄的力量,对抗玉麒麟血脉的净化。
“撑不住了!”柳念眉的银簪突然飞出,钉在阵法的中心,簪尖的蛇纹缠住幡角,“这阵法需要活人的生气催动,我们得毁了它的阵眼!”
李青看向画舫的舵盘,那里的木纹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骨头,正是阵法的阵眼。他突然想起清寒师姐的手记:“阴沉木怕狗血,尤其是黑狗血!”
黄麒麟立刻会意,对着舵盘喷出团金光,金光中竟混着几滴黑狗血——是它刚才在码头咬破只黑狗的耳朵取的。狗血落在舵盘上,木头瞬间冒出黑烟,阵法的符咒纷纷熄灭,百鬼幡碎片的黑气也弱了下去。
“不可能!”阴使看着结界外的李青,眼神里满是惊恐,“你怎么知道破阵的方法?”
“清寒师姐早就把往生教的底细摸透了。”李青的桃木剑刺穿结界,抵住阴使的咽喉,“她在手记里写着,阴沉木阵要用黑狗血破,百鬼幡怕玉麒麟的心头血,你以为这些年她是白等的?”
他说着,指尖的龙鳞弹珠突然炸裂,淡金色的血珠溅在百鬼幡碎片上。碎片发出凄厉的惨叫,黑气瞬间溃散,露出里面嵌着的半块玉佩——是清寒师姐当年遗失的那半块玉麒麟佩!
“原来……”女子突然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我娘说的传家宝,就是这半块玉佩!她说遇到戴白道袍的人,就把玉佩给他,能保命……”
李青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玉佩的断口处渗出清冽的汁液,在画舫的甲板上凝成朵完整的白梅。白梅的光芒扫过画舫,所有的鬼纹都化作白烟,尸傀也纷纷倒地,化作堆白骨。
阴使看着玉佩上的白梅,突然瘫倒在地,青铜面具“哐当”落地,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竟是赵玄阴的心腹笔判官!
“主教说……说这玉佩能助他还魂……”笔判官的声音发颤,“我不该信他的……他说事成之后让我女儿复活……可他早就把我女儿的魂炼进百鬼幡了……”
黄麒麟对着笔判官低吼,项圈令牌的金光投射出幅画面: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正在梅树下荡秋千,脖子上戴着半块玉麒麟佩——正是笔判官的女儿,她的魂魄被百鬼幡碎片困住,此刻正对着父亲流泪。
“她还在。”李青的声音软了些,“玉佩的光芒能净化百鬼幡,只要你说出赵玄阴的藏身地,我就能救她出来。”
笔判官看着画面中的女儿,突然泣不成声:“他在紫金山的‘梅魂窟’……那里有座祭坛,他说要在月圆之夜用七七四十九个玉麒麟后裔的血祭幡……除了这船的新娘,他还抓了四十二个人,都关在窟里的冰牢……”
李青的后背突然剧痛,白梅印记像是被火烧般滚烫。七七四十九个玉麒麟后裔?清寒师姐的族人竟被抓了这么多!
画舫的船帆突然“哗啦”作响,被风吹得鼓鼓囊囊,上面的鬼纹已彻底消失,只剩下干净的太极图。码头上的力夫们见邪修被制服,纷纷围上来帮忙,有的解开缆绳,有的搬运尸傀的白骨,忙得热火朝天。
女子突然对着李青福了福身,将嫁衣下摆的白梅绣片撕下来递给他:“这是我娘绣的,她说戴着能引玉麒麟主脉的人来救我。现在送给你,就当谢礼。”
绣片上的白梅沾着女子的体温,与李青后背的印记轻轻共鸣。他想起清寒师姐的话:“玉麒麟的血脉是散落在各地的梅,只要心连着心,就能聚成花海。”
黄麒麟突然对着南京的方向长嚎,项圈令牌的金光在天际划出道弧线,像是在指引前路。李青知道,梅魂窟的决战已不可避免,但看着手中拼合的玉佩,看着身边的同伴,看着码头上渐渐散去的晨雾,他突然觉得,无论赵玄阴的阴谋多阴险,只要玉麒麟的血脉还在,只要这白梅印记还在,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画舫缓缓驶离洛阳码头时,朝阳正从河面升起,将水波染成金红色。李青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远的码头,突然将绣片系在桃木剑的穗子上。绣片在风中飘动,与剑穗上的银丝相缠,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是在应和着黄麒麟的长嚎,应和着即将到来的决战。
他知道,这场由幼崽指引的追踪,只是揭开了赵玄阴阴谋的一角。梅魂窟的冰牢里,还有四十二双眼睛在等待救援,百鬼幡的阴影仍笼罩着南京城。但此刻,握着拼合的玉麒麟佩,感受着后背发烫的白梅印记,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梅魂窟,救出所有人,让玉麒麟的血脉,在阳光下重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