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狗一剑斩屠刚的消息,如野火般烧遍了华阳剑宗外门。
原本喧闹的演武场,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大的声浪。惊疑、恐惧、审视、算计……种种目光交织在那道平静走下擂台的身影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一个明面上只有炼气四层的杂役,竟能瞬杀炼气七层巅峰的体修?这已不是运气可以解释,唯有深藏不露四字堪可形容。
张二狗对身后的滔天议论充耳不闻,肩头破损的衣衫随风微动,更添几分冷冽。他走回刘平虎和石猴儿身边,两人激动得嘴唇哆嗦,话都说不利索,眼中却满是与有荣焉的狂喜。
“二狗哥……你、你太厉害了!”刘平虎憋红了脸,终于挤出一句。
石猴儿则只会拼命点头,眼里闪着崇拜的光。
张二狗轻轻摇头,低声道:“侥幸而已,莫要声张。”他目光扫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几道迅速移开、却满含恶意的视线,以及观礼台上那道几乎要将扶手捏碎的阴沉身影——凌天羽。
凌天羽脸上的冰寒几乎能冻裂空气,他身旁的几个狗腿弟子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屠刚的死,不仅是折了他一员悍将,更是当着全外门的面,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尤其张二狗最后那无声的口型,更是赤裸裸的挑衅!
“下一个,轮到谁?”——好,很好!凌天羽心中戾气翻涌,杂役,不管你藏了多少秘密,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台上,那位清癯长老——主管外门戒律的墨尘长老,抚须的手微微一顿,对身旁另一位面容红润、总带三分笑意的胖长老丹丘生低语:“此子心性、眼力、手段,皆非池中之物。屠刚那‘蛮牛践踏’发力时的腋下空门,稍纵即逝,他却能抓住并一击致命……这份对战机的把握,可怕。”
丹丘生笑眯眯地点头,小眼睛却精光闪烁:“是啊,而且那柄断剑……气息古拙凶戾,绝非凡品。这小子,有点意思。看来这次外门大比,不会无聊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不过,凌天羽那小子,怕是记恨上了。”
墨尘冷哼一声:“同门竞技,暗中做手脚已是下作,技不如人怨得谁?宗门需要的是能在‘三族试炼’中争锋的利刃,不是只知内斗的蠢货。”话虽如此,他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凌天羽,也微微蹙眉。凌天羽在内门颇有靠山,其家族更是与宗门渊源甚深,此事恐难善了。
张二狗并未在意高台上的目光交锋,他带着刘平虎二人迅速离开喧闹中心,寻了处僻静角落调息。刚才一战,看似轻松秒杀,实则耗尽心力。屠刚力量霸道,他全程以灵锻力结合现代格斗的闪避技巧周旋,对精神和灵力消耗极大。最后那绝杀一剑,更是调动了泥丸宫中那缕得自剑冢的寂灭剑意,方才轻易破开屠刚护体罡气。
“二狗哥,接下来怎么办?凌天羽肯定还会使绊子!”刘平虎忧心忡忡,兴奋过后便是后怕。石猴儿也紧张地点头。
张二狗闭目调息,语气平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比规则在此,他明面上不敢太过分。”暗地里,无非是继续派人狙击,或者在其他方面施压。他睁开眼,看向两人,“你们也要小心,恐怕会因我受累。”
刘平虎把胸脯拍得山响:“俺不怕!大不了拼了!”
石猴儿也怯生生却坚定地点头。
张二狗心中微暖,不再多言。修真界残酷,能得一二真心同伴,殊为不易。
后续的比试,张二狗所在的庚组果然波澜再起。但凡与他交手之敌,无一不是手段狠辣,招招直奔要害,显然得了某些人“特殊关照”。然而,张二狗却不再像第一场那般雷霆反击,而是将那种融合了现代格斗闪避与剑意感悟的诡异身法发挥到极致,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杀招,偶尔以未出鞘的断剑点击对手关节、破绽,逼得对方手忙脚乱,丑态百出。
他胜得不快,甚至有些“狼狈”,总是“险胜”或“耗赢”,再没有出现秒杀屠刚那样的震撼场面。但明眼人却能看出,他对力量的控制、时机的把握越发精妙老辣,仿佛将擂台当成了锤炼身法的试炼场。而且,谁也摸不清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这小子,滑不溜手!”观礼台上,丹丘生看得津津有味,“他在借对手磨砺自身?好强的悟性!”
墨尘长老眼中也掠过一丝赞赏,但更多的却是凝重:“他在藏拙。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还是……在防备什么?”
凌天羽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派去的人,非但没能试出张二狗的深浅,反而成了对方练手的陪衬!这杂役,比泥鳅还滑,比狐狸还奸!
最终,张二狗以庚组第二的成绩晋级下一轮(第一是一名炼气八层弟子,两人默契地未死拼),获得了参与最终排名战以及“五行秘境”试炼的资格。
大比持续数日,方才尘埃落定。晋级者欢欣鼓舞,失败者黯然神伤。
是夜,月明星稀。
张二狗正在简陋的杂役房内打坐,巩固炼气七层(实际已筑基)的修为,并回味白日战斗所得。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他心神一动,无声无息地掠至窗边,只见一道纤细的黑影如夜莺般投入屋内,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清香。
“苏师姐?”张二狗略显诧异。来着正是药明谷的苏芷薇,她此刻身着夜行衣,勾勒出窈窕身段,脸上却带着一丝急切。
“嘘——”苏芷薇示意他噤声,快速布下一个隔音结界,这才低声道:“你今日太冒失了!可知已大祸临头?”
张二狗请她坐下,神色平静:“师姐指的是凌天羽?”
“不止!”苏芷薇美眸中满是担忧,“你今日显露的那柄断剑,已被不少人盯上!其中甚至有内门长老怀疑那是某件失落古宝!凌天羽的叔父,戒律堂的凌岳长老,已暗中下令要彻查你来历!还有,你杀了屠刚,他兄长屠烈乃是内门体修一脉的精英弟子,修为已至筑基中期,放话要在‘三族试炼’中取你性命!”
信息量颇大,张二狗目光微凝。凌岳长老?屠烈?果然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多谢师姐告知。”他诚恳道谢。
苏芷薇看他依旧镇定,气得跺脚:“你怎还如此平静?‘三族试炼’非比宗门大比,那是金隅国人族、北境雪族、地底幽族年轻一代的厮杀场,危机四伏,死伤不论!凌家和屠烈必然在其中布下天罗地网等你钻!”
“师姐可知,他们具体会如何做?”张二狗问道。
苏芷薇摇头:“具体计划我怎可能知晓?只隐约听说,他们似乎买通了某个擅长追踪和阵法的散修,要在试炼之地‘坠星荒原’的‘迷雾峡谷’设伏。你千万要避开那里!”
坠星荒原,迷雾峡谷……张二狗默默记下。
“此外,”苏芷薇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塞到张二狗手中,“里面有我为你准备的三枚‘敛息丹’,一枚‘小挪移符’,还有一些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或许能用得上。”
玉瓶温润,玉符微凉。张二狗握着这两样东西,看着苏芷薇眼中真切的担忧,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修真界弱肉强食,这般雪中送炭之情,尤为珍贵。
“师姐大恩,张二狗铭记于心。”他郑重收起丹药玉符,并未推辞。此去试炼,确需多做准备。
苏芷薇见他收下,神色稍缓,又叮嘱道:“试炼之中,除了小心凌家与屠烈,还需注意两人。一是雪族那位号称‘冰凰’的泠鸢公主,她实力极强,性情难测;二是幽族那位神秘的‘影子’,据说杀人于无形。若能避开,尽量不要与他们冲突。”
泠鸢?影子?张二狗点头,表示记下。
“好了,我不宜久留,你一切小心!”苏芷薇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形一晃,便如轻烟般消失在窗外夜色中,隔音结界也随之消散。
屋内重归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张二狗摩挲着手中的玉瓶和玉符,目光沉静。窗外月光洒落,映亮他半边脸庞,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凌天羽、凌岳、屠烈、神秘古宝的窥伺者、三族天骄……前路杀机四伏,步步惊心。
但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这样,才有点意思。
现代社会的平凡灵魂,于此异世仙途,早已别无选择,唯有握紧手中剑,斩出一条生路!
他闭上眼,继续打坐。识海中,那柄沉寂的断剑微微嗡鸣,似在渴望更多的厮杀。
翌日,便是前往坠星荒原,开启三族试炼之时。
夜还很长,风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