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便像只灵活的兔子般窜起身，一溜烟跑没了影。
白玖还保持着半个身子探过桌子的姿势，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座位，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
“英磊！”他气得直跺脚，整张脸都鼓成了包子。
白玖“噌”地站起身，文潇“别闹了”的劝阻还在耳边，人已经像阵小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英磊你给我站住！”他边跑边喊，气鼓鼓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穿过长廊，惊得枝头的小鸟都扑棱棱飞走了。
文潇望着两人追逐的背影，无奈地摇头轻笑：“那……这些佳肴就只能由我们俩来享用了。”
赵远舟闻言，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他执起筷子，夹起一片嫩白的菜心，故作殷勤地递到文潇唇边：“来——张嘴——”
文潇看着突然凑到眼前的筷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推开了他的手。
“哎哟，”赵远舟拖长了语调，自己“嗷呜”一口吞下那片菜心，吊儿郎当地晃着筷子，“某些人拐弯抹角地邀我用膳，我这都亲自伺候到嘴边了，倒又不领情了……”
他边说边促狭地眨眨眼，故意把筷子咬得咔哒响。
文潇看着他这副无赖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眼波一转，忽然抿唇笑道：“这也难怪，毕竟猴子的脸皮总要厚些才是……”
赵远舟正要夹菜的筷子顿在半空，挑眉看她：“说谁猴子呢？我可是猿猴，那可是不一样的！”
文潇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夹了块红烧肉：“有区别吗？不都是毛手毛脚的。”
“唉唉唉，你这个人……”赵远舟放下筷子。
……
时光荏苒，数月转瞬。
在幽深的妖兽巢穴深处，梦萦最后环顾这片她停留最久的地方，灵蝶在她肩头轻振翅膀，洒下点点莹光，似在催促。
她终于转过身，并未再回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而这几个月里，另一边的英磊几乎成了望蝶石。
每次灵蝶现身，他第一句话必定是：“她启程了吗？走到哪儿了？”
有回甚至抓着灵蝶数起了日子：“都过九十三天了！你说梦萦会不会忘了回来的路？我要不要去接她呀？”
灵蝶被他烦得每次传信都来去如风，但偏偏这人总是能精准地蹲守在它出现的每个角落。
而这天，灵蝶这次来时的光晕在英磊的眼里显得格外明亮。
英磊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兴奋地凑上前，果然看见蝶翼洒落的莹光在空中交织成一行小字：
“明日酉时，老地方见。”
英磊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像被点着的炮仗般跳了起来：“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满屋子乱转，一会儿抓起扫帚要打扫庭院，一会儿又翻箱倒柜找新做的衣裳，最后竟对着水缸照了又照，紧张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应该……不算丑吧？”
灵蝶停在窗户上，翅膀轻颤，这一次，它破天荒地在英磊身边盘旋了三圈，才化作流光消失在天空中。
英磊在院子里像只无头苍蝇般转了好几圈，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哎呦！得赶紧找小卓大人告个假，让他这两天寻个临时工顶替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阵风似的冲出了院门，路上回荡着他渐行渐远的呼喊：
“小卓大人——小卓大人——！”
连檐下打盹的白猫都被惊得竖起尾巴，望着那道狂奔远去的背影，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而小卓大人—卓翼辰正在书房核对卷宗，远远就听见英磊由远及近的呼喊，他无奈地摇摇头，刚抬起头，就见那人一阵风似的刮到门前。
“小卓大人！”
英磊双手撑着膝盖，在门槛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卓翼辰无奈地放下笔：“发生什么事了？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喊。”
“我……我想请几天假……”英磊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抠着门框，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就、就两三天……”
“好啊，没关系，多几天也可以的！”卓翼辰一口就答应了。
“诶——？”英磊愣住了，他准备好的说辞全都没派上用场，“你、你不问问我要去干什么吗？”
他狐疑地歪着头，像只被顺毛顺到一半发现不对劲的猫。
“这有什么的，”卓翼辰温和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若是我的属下有要事，我自当准假，更何况是你们……”
他抬眼望向英磊，目光通透：“你们本就来自天地，来去自由，何须受这些俗规约束。”
这话说得洒脱，却让英磊心里莫名一暖，他抓了抓头发，难得正经地行了个礼：“多谢小卓大人，我……我去去就回。”
英磊郑重地行完礼，转身就要往外冲，却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卓翼辰在他身后轻笑出声，摇了摇头，继续埋首案卷忙活着。
文潇提着食盒刚迈进院门，就见英磊像阵风似的从她身边掠过，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笑意，连脚步都轻快得快要蹦起来。
“他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文潇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好奇地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卓翼辰从卷宗中抬起头，见到是她，眉眼柔和了几分：“他来告假，说是有要事。”笔尖在砚台上轻轻蘸了蘸，“看那模样，怕是比捡到百年灵芝还开心。”
文潇望着英磊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连卓翼辰唤了她两声都未曾听见，直到对方提高声调又喊了一次——
“文潇！”
“嗯？”文潇猛地回神。
卓翼辰顺着她先前的目光望向院外，又关切地看向她：“怎么了？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不——”文潇连忙摇头，唇角重新漾开温婉的弧度，“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些琐事罢了。”
她低下头打开食盒，任由袅袅热气模糊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食盒掀开里面的甜香随风飘散。
文潇将糕点轻轻推到卓翼辰面前，状若无意地问道：“他可有说要去几日？”
卓翼辰拈起一块糕点，目光看向她：“说是两三天的短假。”他顿了顿，“你若是担心，我让人暗中跟着？”
“不必了。”文潇急忙摇头，“他既开心，那边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由他去吧。”
她低头继续端着食物，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现在这个局面，那只蝴蝶带来的，不知是良缘还是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