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家的竹院门虚掩着，陈宗元刚推开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他加快脚步走进堂屋，看见林奶奶坐在藤椅上，左嘴角歪向一边，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蓝布围裙上，手里还攥着块没绣完的帕子，针脚歪歪扭扭的 —— 老人家一辈子爱干净，现在连帕子都绣不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阿婆，我来了。” 陈宗元放轻脚步走过去，把帆布包放在八仙桌上，里面的《中医激素副作用调理指南》和笔记本露了出来。林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宗元啊，阿婆是不是没救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嘴就歪得更厉害了，连粥都喝不进……”
陈宗元赶紧扶她坐直，指尖搭在她手腕上 —— 脉象弦劲比上次弱了些，却带着点浮散，像风吹动的芦苇，不稳当。“阿婆，你别急，我先看看你的舌苔。” 他递过一面小镜子，林奶奶张开嘴，舌苔白腻得像涂了层米糊，边缘还带着点淡紫，是 “风邪残留” 的迹象。“阿婆，你昨天是不是又吹风了？”
林奶奶的儿子林建国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个湿漉漉的被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陈医生，都怪我，昨天邻居家晒被子，我妈非要去帮忙，后山的风大，吹了快一个小时，晚上就说脸疼，今早起来嘴就歪了。” 陈宗元皱起眉，翻出笔记本里的 “林奶奶诊疗记录”，上次复诊时明明写着 “避免吹风，戴帽子出门”，现在看来，不仅患者没重视，连家属都没放在心上。
“建国哥，不是我说你，慢病调理就像闽南人腌萝卜干，得按步骤来，少一步都不行。” 陈宗元把记录递给林建国，指着 “生活禁忌” 那栏，“你看，我上次特意写了‘别去风口的地方’，阿婆现在风邪还没除干净，一吹就容易反复。” 林建国接过记录，脸涨得通红：“都怪我没上心，以后我一定盯着我妈，再也不让她吹风了。”
陈宗元又翻出之前给林奶奶开的艾灸记录，上面写着 “每日艾灸颊车穴 15 分钟”，他抬头问林奶奶：“阿婆，你是不是只灸了颊车穴，没灸地仓穴？” 林奶奶点点头：“地仓穴在嘴角，我自己够不着，建国又没时间，就没灸……” 陈宗元心里叹了口气，之前只想着开方，却没考虑到患者的实际操作问题，这也是 “医患配合” 的漏洞。
“来，我教你怎么灸地仓穴。” 陈宗元从帆布包里掏出个艾灸盒，里面装着艾条，“地仓穴在嘴角外侧，你用手指按一下，有酸胀感的就是。艾灸的时候，离皮肤两指远，别烫着。” 他一边教林建国找穴位，一边在笔记本上写新方案：“牵正散加减：白附子 6g、僵蚕 10g、全蝎 3g（研末冲服）、防风 12g、荆芥 10g，每日一剂，水煎服；艾灸：颊车穴、地仓穴各 15 分钟，每日一次；穴位按摩：合谷穴、风池穴各 5 分钟，每日两次。”
写完方案，他又拿出张白纸，手绘了张 “面部穴位图”，用红笔标出颊车、地仓、合谷三个穴位，旁边还写了闽南话的俗称：“颊车穴叫‘牙床穴’，地仓穴叫‘嘴角穴’，合谷穴叫‘虎口穴’，这样阿婆你也能记住。” 林奶奶接过穴位图，用手指摸着上面的红点，笑了：“还是宗元细心，这样我就知道哪儿是哪儿了。”
陈宗元又在纸上写下 10 条生活禁忌，用粗笔标得清清楚楚：“1. 洗头后用毛巾擦干，别用吹风机；2. 出门戴帽子，围围巾，遮住耳朵和脸；3. 别坐在风口的地方，尤其是后窗；4. 少吃生冷的食物，比如西瓜、冰棒；5. 晚上睡觉别开窗……” 他一边写，一边跟林奶奶解释：“这些禁忌就像闽南人煮海鲜粥，得放姜片去寒，少了姜片，粥就容易腥，身体也容易受寒。”
林奶奶的邻居王婶听见动静，也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刚蒸好的地瓜：“宗元啊，我刚才听建国说林奶奶嘴又歪了，是不是之前的方子不管用啊？” 周围的村民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是啊陈医生，怎么治了又犯啊？”“会不会留后遗症啊？”
陈宗元没有急着辩解，而是把林奶奶的诊疗记录和穴位图递给大家看：“不是方子不管用，是阿婆没遵医嘱，又吹风了。慢病调理就像种地瓜，得好好照顾，浇水、施肥、除草，少一步都长不好。之前我只开了方子，没跟大家说清楚生活禁忌的重要性，这是我的失误。” 他又拿出赵秀芬的病例，坦诚地说：“赵秀芬阿婆胃穿孔，也是因为我之前只想着快速止痛，没重视养胃，现在我才明白，疗效和安全要一起抓，医患配合也很重要。”
王婶接过病例，翻了几页，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心里的疑虑少了些：“宗元啊，是我们不懂，还以为只要吃了药就能好，以后我们一定听你的，好好配合。” 其他村民也纷纷点头：“是啊，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调理就怎么调理。”
陈宗元心里暖暖的，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些金银花和薄荷，递给王婶：“王婶，这是给大家的，夏天容易上火，用金银花、薄荷煮水喝，能清热解暑。以后大家有什么不舒服，随时来找我，别不好意思。” 王婶接过草药，笑着说：“宗元啊，你真是个好医生，我们都信你。”
正说着，林奶奶的孙子小林突然跑了进来，捂着喉咙喊：“奶奶，我嗓子疼，还发烧！” 陈宗元赶紧摸了摸小林的额头，滚烫的，再看他的喉咙，红肿得像个小灯笼。“小林是风热感冒，不是传染的，大家别担心。” 他一边说，一边开了个方子：“金银花 5g、薄荷 3g、甘草 3g，煮水喝，每天三次，再用温水擦身子降温。”
林建国赶紧去抓药，林奶奶拉着陈宗元的手，眼眶红红的：“宗元啊，谢谢你，不仅帮我治病，还帮小林看感冒，你真是我们家的恩人。” 陈宗元笑了笑：“阿婆，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你要好好遵医嘱，别再吹风了，等你好了，我还来喝你煮的地瓜粥呢。”
夕阳西下，陈宗元准备离开，林奶奶让林建国拿出个布包，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宗元啊，这是后山采的艾草，你拿去用，艾灸的时候用得上。” 陈宗元接过布包，艾草的清香扑面而来，心里满是感动。
走到村口，陈宗元掏出手机，给刘医生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刘桂兰的情况。刘医生的声音带着急：“宗元，刘桂兰的恶心呕吐加重了，县医院建议停用中药，你赶紧想想办法。” 陈宗元心里一紧，赶紧说：“刘哥，我明天带刘桂兰的病例去县医院找周教授请教，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挂了电话，陈宗元在笔记本上写下：“明日计划：1. 带刘桂兰病例去县医院请教周教授；2. 回村后组织‘慢病生活护理课’，教村民生活禁忌；3. 随访林奶奶和小林，查看病情变化。”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妈祖庙，庙里的钟声传来，悠远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