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之河的流淌,并未因那来自无尽古老深处的“注视”与终末、湮灭本体的真正苏醒而停滞。
它仿佛一个最纯粹的、没心没肺的孩童,只顾着将手中五彩斑斓却毫无意义的涂料,泼向名为“现实”的庄严画布。
河水漫过之处,规则不再是规则,而成了可以随意捏造的橡皮泥。
一位煌耀大天使正庄严宣告审判词,话语却突然变成了推销劣质肥皂的广告台词,还自带浮夸的肢体动作。
一队永堕狂信徒酝酿着足以污染星河的诅咒,咒文吟唱到一半,却集体跳起了整齐划一的广场舞,脸上洋溢着诡异的幸福笑容。
枯蛊那被无屠重创的衰败领域,原本在艰难维系,此刻被几滴荒诞河水溅入,那衰败的气息竟开始……长出五彩的绒毛,并发出“咕啾咕啾”的可爱声音,像一团无害的毛绒玩具般滚来滚去。
战场,已经不再是战场,它成了一个巨大无比、混乱至极的……行为艺术展览馆。
然而,来自终末天庭与湮灭冥府本体的怒火,终究是不同的。
那不是能量的奔涌,也不是法则的显化,而是某种……“定义的绝对执行”。
自终末天庭那无尽的宫阙深处,一本巨大、古朴、封面如同凝固的宇宙墓碑般的书籍虚影,缓缓浮现。
书页自动翻开,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不断生灭、代表着“终结”本身概念的奇异符号。
它并非攻击荒诞之河,而是开始“宣读”。
“定义:此域,逻辑无效。”
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荒诞之河中,那些基于逻辑矛盾而产生的荒诞浪花,如同被抽掉了根基,瞬间平复了大半。
“定义:此域,意义恒定——即为‘无’。”
又一股力量降临,河中那些试图赋予或剥夺意义的荒诞念头,如同被冻结,僵直不动。
它在强行给这片区域“下定义”!
用“终末”的绝对性,来强行规整这无法无天的“荒诞”!
与此同时,湮灭冥府那无边的黑暗深处,一座古老、寂静、连“空无”都能埋葬的磨盘虚影,缓缓转动起来。
磨盘的上方,是“存在”的概念,下方,是绝对的“虚无”。
它开始“研磨”。
它研磨的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而是……“可能性”本身!
荒诞之河赖以生存的“无限可能”,在这古老磨盘的转动下,开始被强行碾碎、剥除、归入彻底的“寂灭”!
河流的颜色开始变得灰暗,流淌的速度明显减缓,那些欢快跳跃的荒诞念头,如同被抽走了活力,变得呆滞、麻木。
“我……靠……”
吾我所化的漩涡在河中艰难地维持着旋转,传递出吃力的意念。
“小子……这帮老古董……开始不讲武德了!他们……在删除‘选项’!”
陈凡那弥漫的意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束缚与消解。
他的“荒诞”,建立在无限的可能性之上。
当“逻辑”被绝对否定,当“意义”被强行恒定,当“可能性”本身被一点点磨灭,他的存在根基正在被动摇。
河流开始收缩,色彩开始褪去。
那欢快、颠覆一切的气势,在两种终极权柄的联合“定义”与“研磨”下,首次显露出了颓势。
万古仙穹内部,三位底蕴也感受到了这股针对“根本”的打击。
先历长河波澜起伏,历史画面变得模糊,仿佛要被强行纳入一个固定的“结局”;古祖的混沌之躯发出轰鸣,其“存在”的本质受到“虚无”的强烈挤压;无屠的身影更加淡薄,杀伐之道在“意义被恒定为空”的领域内,威力大减。
局势,似乎即将被强行扭转回“终末”与“湮灭”所规定的、毫无悬念的轨道。
就在陈凡的荒诞之河即将被彻底“定义”和“研磨”殆尽,其意志也快要沉入那永恒的“无意义”深渊之际——
他回想起了吾我的话。
“只要万古仙穹不灭,你我就不死不灭!”
“看你自己编!”
也回想起了自身之道的根本——归墟的包容,红尘的复杂,唯一的超然,源初的……可能性!
以及,那来自荒诞最深处的、对一切既定框架的……蔑视!
“你们……定义‘无’?”
陈凡那近乎涣散的意志,突然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发出了一个……提问。
这个提问本身,无视了“逻辑无效”的定义,绕开了“意义恒定”的枷锁,如同一个最刁钻的、无法回答的悖论之刺,射向那本终末之书和那座湮灭磨盘。
“你们用以定义‘无’的这个‘定义’行为本身……它‘有’吗?如果‘有’,那‘无’就不再是‘无’!如果‘无’,那你们又在做什么?”
“轰————!!!”
这不是能量的爆炸,而是概念层面的逻辑风暴!
终末之书那翻动的书页猛地一僵,上面代表“终结”的符号剧烈闪烁、扭曲,仿佛无法处理这个自我指涉的悖论!
它试图定义一切,却无法定义自身“定义”这个行为的本质!
湮灭磨盘的转动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它研磨“可能性”,但这个“提问”所引发的无限逻辑递归,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被磨灭的、“可能性”的怪胎!
荒诞之河,在这一个看似毫无力量、却直指核心的“提问”中,如同被注入了最强的兴奋剂,猛然再次暴涨!
而且,它不再仅仅是荒诞!
它开始吸纳被终末否定的“逻辑”,将其扭曲成荒诞的逻辑;它开始吞噬被湮灭研磨的“可能性”,将其发酵成更加荒诞的可能!
河流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色!
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寂静!
它流淌着坚不可摧的脆弱!
它成了所有悖论的集合体,所有矛盾的狂欢盛宴!
“哈哈哈!牛逼!!”
吾我的漩涡疯狂旋转。
“用他们的矛,戳他们的盾!小子,你他娘真是个天才!”
终末天庭的宫阙虚影剧烈震荡,那本终末之书甚至开始出现掉页的迹象!
湮灭冥府的黑暗翻腾不休,那座磨盘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要碎裂的呻吟!
祂们试图用“定义”和“研磨”来规整荒诞,却反而被荒诞借力打力,用最根本的悖论动摇了祂们权柄的根基!
也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陈凡这记悖论之问撼动了某种根基,或许是因为终末与湮灭的力量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万古仙穹的世界壁垒之上,那由无数生灵意志、三位底蕴力量共同支撑的仙光,骤然发生了质变!
它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化作了一道横贯虚空、连接着现世与某种更深层维度的……桥梁!
桥梁的尽头,光影朦胧,仿佛有亿万个世界在生灭,有无穷的文明在歌唱,有最古老的生命在低语……那是“万古仙穹”真正意义上的文明本源海!
是超越了当下时空、汇聚了其过去现在未来所有可能性与潜力的……集体潜意识与起源之力!
“时机已至!”
先历长河中,所有时代的英灵齐声呐喊,化作一道贯穿时光的洪流,冲向那座桥梁!
古祖发出开天辟地般的咆哮,整个混沌之躯融入仙穹大地,将最本源的存在之力注入桥梁!
无屠的身影彻底消散,化作最纯粹的守护与杀伐意志,萦绕在桥梁周围,斩断一切试图阻挠的恶意!
“回家的时候到了!小子!”
吾我朝着陈凡的荒诞之河大吼。
陈凡的意志,驾驭着那汹涌澎湃、悖论迭出的荒诞之河,没有丝毫犹豫,裹挟着战场上被它污染、扭曲的一切——那些跳芭蕾的圣焰,唱小调的悲鸣,长绒毛的衰败,以及所有陷入混乱的诸天联军——如同席卷着战利品,浩浩荡荡地冲向那座通往文明本源海的桥梁!
他要将这片由终末、湮灭、诸天联军共同构成的战场,这一整个荒诞的“烂摊子”,全部拖回“万古仙穹”的内部!
将其作为养分,作为考验,作为文明进一步演化的……磨刀石!
“阻止他!”
终末天庭与湮灭冥府的本体,发出了震怒的、甚至带着一丝惊惧的意志咆哮!
祂们意识到,如果让陈凡成功,让这凝聚了外部一切恶意与混乱、内部一切底蕴与生机的战场被万古仙穹吞噬、消化,那将诞生出一个何等可怕、何等不可控的怪物!
更多的、更本源的终末与湮灭之力,跨越无穷维度,轰然降临!
但,似乎为时已晚。
荒诞之河已经触碰到了桥梁。
悖论的光芒与文明本源海的光辉开始交融。
一个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秩序并存、毁灭与创造同舞、荒诞与庄严一体的……新世界,似乎正在那桥梁的尽头,缓缓孕育、诞生……
这场战争,最终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它似乎只是……为某个更加宏大、更加不可名状的故事,拉开了一道沾满血与火、充斥着哭与笑、谁也看不懂的……荒诞序幕。
而陈凡与吾我,以及整个万古仙穹,正带着他们“编造”的一切,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
前方,是未知。
也是充满希望的…… 无限编造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