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让整个保护站瞬间陷入了死寂。
刚刚还群情激奋,喊着要报仇的队员们全都愣住了,他们看着地图前这个身形清瘦的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老索南那张布满风霜的脸,阴晴不定。他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名为“狼哭崖”的峡谷,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肃杀的氛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尴尬而又紧张的对峙。
终于,一个年轻气盛的队员,就是之前那个叫格桑的,忍不住了。
他往前一步,通红的眼睛瞪着江辰,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们在这片土地上走了几十年的路,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你一个刚来几天的外人懂什么!”
他的话,瞬间点燃了其他人心中的疑虑和不满。
是啊,他们承认江辰有本事,很神奇,又是找水又是救羊,还会唱日吉的歌。
但追踪盗猎者,这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
这不仅仅是技术,更是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本能。
江辰的警告,在他们听来,就像一个办公室的白领在教一个老猎人怎么打猎,太外行,甚至有些可笑。
“格桑,住口!”老索南低喝一声,制止了队员的骚动。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疲惫。
他没有去看格桑,也没有去看其他队员,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江辰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疑虑,甚至还有一丝被看穿后的恼怒。
但他最终还是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沉重:“你说的,有道理。”
所有队员都愣住了,没想到站长竟然会认同江辰的说法。
然而,老索南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但是,我们必须走这条路。”
他伸出那只因为常年握枪而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那个峡谷的位置。
“这是追上他们的必经之路,也是日吉……倒下的地方。”
老索南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胸膛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和铁的味道。
他缓缓抬起头,环视着自己这些弟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必须从这里过去。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对日吉这个兄弟的交代。”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悲壮。
固执。
还有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江辰看着老索南那双燃烧着仇恨与悲痛的眼睛,他明白,自己无法说服他们。
这已经不是一个战术选择题了。
这是一道尊严题,一道用生命去作答的,关于兄弟情义的证明题。
他们要去那个地方,不是因为那条路最好走,而是因为他们的兄弟倒在了那里。他们要从同一个地方踏过去,用仇人的血,来祭奠兄弟的亡魂。
任何理性的分析,在这种滚烫的情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直播间的观众也感受到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悲壮。
【我操……我竟然无言以对。】
【这不是蠢,这是血性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站长的意思是,他们要从日吉倒下的地方,再站起来!我懂了,我真的懂了!】
【可是……可是这样真的太危险了!辰哥的预感一般都很准啊!】
江辰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再说任何关于“陷阱”和“伏击”的话,都只会激起他们更强烈的逆反心理,甚至会被视为一种怯懦。
他必须换一种方式。
江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让老索南和所有队员都以为他放弃了劝说。
然而,江辰却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好。”
他先是表示了同意,让紧绷的气氛为之一缓。
然后,他看着老索南,平静地说道:“你们走大路,我还是不同意。这条路太危险了。”
老索南的眉头再次皱起,以为江辰还要争辩。
“但是,”江辰话锋一转,“我可以作为后备力量。我带着‘冈仁波齐’,从另一条更隐蔽的山路跟进。”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狼哭崖侧面的一片崎岖山脉上轻轻划过。那是一片在地图上都没有明确标注的区域。
“如果你们遇到危险,我能从侧翼的位置,最快地支援你们。如果你们一路顺利,我就当是在后面给你们看着后路。”
江辰的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听起来,似乎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既没有阻止他们复仇的决心,又给这次行动上了一道保险。
老索南沉吟了许久,他看着江辰那双在火光下显得异常明亮、坚定的眼睛,又看了一眼他脚边,那头安静地趴着,却充满灵性的巨大藏獒。
这头獒犬的战斗力,他们是清楚的。
而江辰这几天表现出的种种不可思议,也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年轻人的能力。
最终,老索南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江辰的方案。
“你自己,小心。”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算是对江辰最后的关照。
清晨,天还未亮,保护站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老索南带着六名最精锐的队员,检查好车辆和装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
他们没有和江辰多说什么,只是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有托付,有感激,也有着“兄弟们先走一步”的惨烈。
吉普车发出一声轰鸣,卷起一阵尘土,朝着苍茫的雪线尽头驶去,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直播间的观众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出发了!真的走了那条路!我的心好慌啊!】
【感觉站长他们此行,凶多吉少……】
【辰哥的预感会成真吗?我不敢想了,千万不要有事啊!】
【辰哥也要出发了!一个人一条狗,这背影也太孤独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辰也行动了。
他没有开车,只是背上了一个装满了急救用品和高热量食物的背包,手里拿着一根登山杖。
“冈仁波齐”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似乎也感觉到了风暴将至的紧张。
江辰没有走向大路。
他转身,带着“冈仁波齐”,钻进了保护站后面,一条被积雪和灌木丛掩盖的,几乎看不出是路的隐秘小径。
这条路,只有在日吉的记忆中,才清晰地存在着。
它通向狼哭崖的侧翼高地,是那片死亡峡谷的制高点,也是一个完美的观察哨和狙击点。
江辰看着大部队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他轻声对身边的“冈仁波齐”说道:“我们走,去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