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泽的瘴气像粘稠的墨汁,将阳光搅成浑浊的光斑。陈砚的青萍剑刚劈开一道袭来的藤蔓,剑身上便沾了层滑腻的粘液,腥甜的气息顺着风钻进鼻腔——是妖藤的汁液,古籍记载中“蚀骨藤”的味道,沾到皮肉会像蚁虫啃噬般疼痛。
“小心藤蔓!”陈砚挥剑斩断缠向雪马的枝条,那枝条落地瞬间竟化作小蛇,吐着信子窜向冰原国铁骑的马腿。“冰原的兄弟,用寒气冻住它们!”
“得令!”冰原国将领应声扬鞭,座下雪马喷出白气,蹄下凝结出冰晶,将窜来的小蛇冻成剔透的冰雕。可更多的藤蔓从雾中钻出,像无数条手臂在拉扯队伍,弩手们的齐射在浓雾中只能照亮眼前十步,箭矢多半扎进了虚空。
裂地国主的战斧在雾里抡成风轮,每劈断一根藤蔓,断口处就涌出暗红的汁液,溅在他铠甲上滋滋冒烟。“他娘的!这雾里的妖物比上次见的凶十倍!”他吼着撞开陈砚身边一根碗口粗的藤茎,“你说这鬼地方到底藏着多少东西?”
陈砚没答话,注意力全在耳侧——除了藤蔓的窸窣声,雾深处还藏着更沉的响动,像巨兽在踱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他突然勒住马缰:“停!”
队伍猛地顿住,前队的弩手差点撞上同伴。“怎么了?”沙国统领举着巨弩四处张望,雾中隐约有磷火闪烁,忽明忽灭。
“听那脚步声。”陈砚侧耳细听,“很重,却很稳,不像是妖藤这类杂碎能有的动静。”他剑锋斜指地面,灵力顺着剑身注入泥土,反馈回来的震动让指尖发麻——那东西体型极大,正从左前方逼近,至少有十丈高。
话音未落,雾中传来“咔嚓”巨响,一棵合抱粗的古树被连根拔起,断口处的年轮清晰可见。紧接着,一道黑影破雾而出,竟是头生双角的巨犀,皮糙如铁甲,鼻息喷吐的白雾中混着火星,正是迷雾泽的霸主“镇泽犀”。
“是这畜生!”长生国主从药箱里翻出硫磺粉,“它怕这个!”可没等她撒出药粉,镇泽犀已低下头,犀角带着劲风撞向队伍中央,冰原国的铁骑被撞得人仰马翻,惨叫声瞬间被浓雾吞没。
裂地国主怒吼着挥斧劈向犀角,却被震得虎口开裂:“这皮比城墙还硬!”他退到陈砚身边,战斧上的缺口又多了几处,“硬拼不行,得找弱点!”
陈砚盯着镇泽犀转动的小眼睛,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它左眼受过伤!是当年被猎户的火铳打中过,那里的皮比别处薄!”他拍马绕到镇泽犀左侧,剑刃裹着灵力刺向它左眼——却见那巨犀猛地甩头,犀角擦着陈砚的肩头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颈侧生疼。
“吸引它注意力!”陈砚喊道,剑招变得凌厉,专挑镇泽犀的前腿招呼。裂地国主立刻会意,战斧雨点般砸向它的后腿,沙国弩手们则对着它的眼睛齐射火箭,硫磺粉混着火星撒了过去。
镇泽犀被惹得狂躁,转身追向裂地国主,左眼的旧伤被火箭燎到,发出痛苦的嘶吼。就是现在!陈砚瞅准空当,青萍剑如一道闪电刺入它左眼,灵力顺着剑刃爆发——那畜生轰然倒地,庞大的身躯砸得地面凹陷,瘴气被震开一片,露出后方隐约的光亮。
“是出口!”长生国主指着那片光亮,雾在那里变得稀薄,能看到断骨崖的轮廓。陈砚正想下令继续前进,却发现镇泽犀的尸体旁,钻出无数细小的藤蔓,正往众人伤口里钻。
“不好!这畜生死后会散毒!”他挥剑斩断缠上雪马的细藤,却见自己肩头被犀角刮破的地方已泛起黑紫,“快用清心草!”
众人慌忙掏出药草敷在伤口,可雾中的藤蔓还在涌来,像是被血腥味吸引。陈砚望着出口的方向,突然明白九头火鸦为何只远远跟着——它们在等他们被迷雾泽的妖物耗尽力气,等瘴气和毒液慢慢侵蚀队伍。
“不能停!冲出去!”陈砚带头冲向那片光亮,青萍剑在雾中划出耀眼的光轨,像在黑暗里劈开一条路。裂地国主扛着受伤的修士紧随其后,冰原铁骑用寒气冻住追来的藤蔓,沙国弩手则对着后方不断射箭,为同伴争取时间。
当第一缕干净的阳光落在断骨崖上时,陈砚几乎要从马上栽下去,肩头的黑紫已蔓延到锁骨。他回头望去,迷雾泽的瘴气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在崖边翻滚,那些藤蔓不敢越过崖边半步。
裂地国主瘫坐在地上,战斧扔在一旁,大口喘着气:“他娘的……总算活着出来了……”长生国主正给伤员包扎,指尖的灵力让黑紫的伤口慢慢褪成暗红。
陈砚靠在崖边的古树上,青萍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他望着迷雾泽的方向,瘴气里隐约有翅膀扇动的声音——九头火鸦还在雾中盘旋,像一群耐心的猎手。
“它们还没走。”陈砚低声道,摸了摸怀中的通途令,令牌不知何时变得滚烫,“这趟紫金城之行,比想象中更险啊。”
风吹过断骨崖,带来远处紫金城的钟声,断断续续的,像在呼唤,又像在警示。陈砚知道,这只是迷雾泽的考验,前路的断骨崖上,还藏着更多等着他们的东西——或许是更凶猛的妖物,或许是黑袍人埋下的陷阱,但此刻,他握着青萍剑的手,却比来时更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