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化作的黑气没入渊底后,黑风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青铜圆盘的金芒渐渐柔和,像一层薄纱覆盖在盘面,那些曾被黑气缠绕的纹路彻底隐去,只剩下古老而安宁的流转光痕。
陈砚拄着青萍剑,看着手腕上愈合的伤口——血珠落在圆盘上的位置,正凝成一颗米粒大的金色光点,像颗凝固的星子。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阴冷感在退潮,尸蛊留下的蚀骨寒意被一股暖流驱散,那暖流顺着血脉蔓延,最终汇入心口,与青萍剑的共鸣融为一体。
“你怎么样?”裂地国主大步走来,战斧往地上一顿,震落的碎石弹开老远。他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满不在乎地用袖子一抹,“那杂碎跑了?”
“跑了。”陈砚点头,目光扫过渊底散落的兵器与血迹,“但他留下的东西还在。”他指向圆盘边缘——那里残留着几缕未散的黑气,像黏在金纹上的蛛网,正被光痕一点点消融,“这些怨气没彻底散干净,得处理掉。”
长生国主提着药箱跟过来,蹲下身检查那些黑气。她指尖拂过最近的一缕,黑气猛地蜷缩起来,发出细微的嘶鸣。“是活的。”她抬头,脸色凝重,“像种子一样扎根在圆盘的缝隙里,只要有机会还会疯长。”
凌霄国主踏着冰棱落下,冰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尖点向黑气:“烧干净就是。”话音刚落,冰蓝色的火焰腾起,将那缕黑气裹住,却见黑气在火里扭曲着膨胀,竟透出几分嘲弄的意味。
“别用强的。”陈砚突然开口,青萍剑轻轻搭在圆盘上,金纹瞬间亮起,“它们怕这个。”果然,随着剑身上的光痕流转,那些黑气像遇热的雪般消融,连挣扎都微弱了许多。
众人这才注意到,陈砚掌心的青萍剑与青铜圆盘的光痕正在同步律动,仿佛两滴水融入了同一片河。
“你和这圆盘……”裂地国主挠了挠头,“难不成真有啥渊源?”
陈砚刚要开口,渊顶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修士慌慌张张地跑下来,石阶上的脚步声乱成一团:“国主!不好了!外围的村落……村落里突然冒出好多黑影,跟刚才黑袍人散的气一样!”
“什么?”凌霄国主冰剑一扬,“不是都处理干净了吗?”
“是从地里钻出来的!”那修士脸色惨白,“像是从黑风渊的地下蔓延过去的,已经有村民被卷进去了!”
陈砚心头一沉,低头看向青铜圆盘——盘面的光痕果然波动了一下,边缘不起眼的位置,几缕极淡的黑气正顺着纹路往下渗透,像在往地底钻。
“他根本没跑远。”陈砚握紧青萍剑,剑身上的金纹骤然绷紧,“他在借圆盘的脉络往外围扎根,想用村民的恐惧养这些怨气!”
裂地国主骂了句脏话,战斧往地上一跺:“老子去劈了那些黑影!”
“等等。”陈砚拦住他,目光扫过渊底的众人——幸存的修士不足千人,个个带伤,却都握着兵器,眼神里没有退缩,“分散开,护住村落。”他将青萍剑举起,金芒如灯塔般刺破渊底的昏暗,“我留在这里,断了他的根。”
长生国主立刻会意:“我带医修跟村民一起转移,用净化符暂时护住他们。”
凌霄国主颔首:“我去东边村落,冰阵能暂时冻住黑气蔓延。”
裂地国主咧嘴一笑,战斧扛到肩上:“那老子去西边!让那些黑影尝尝钝器的厉害!”
修士们迅速分组,脚步声顺着石阶向上蔓延,很快消失在渊顶的天光里。陈砚独自留在圆盘旁,青萍剑插在盘面中央,金芒顺着光痕织成一张巨网,将那些试图渗透的黑气牢牢兜住。
他能感觉到黑袍人的气息在地下涌动,像无数条毒蛇在钻土,带着阴冷的嘲弄——仿佛在说:你护得住一时,护得住一世吗?
陈砚没有回应,只是闭上眼,将心神沉入青萍剑与圆盘的共鸣里。他想起壁画上先祖举剑的背影,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护心丸,想起裂地国主带血的笑容,想起长生国主熬药时的专注,想起凌霄国主冰棱下的暖意。
掌心的金芒突然暴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那些试图扎根的黑气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光网中寸寸碎裂。陈砚睁开眼时,青萍剑的剑身上,正缓缓浮现出一行新的纹路——不是古老的镇压符文,而是用无数细小的“人”字组成的脉络,像无数双手,共同托着那道不灭的微光。
渊顶传来村民的呼喊,不再是恐惧的尖叫,而是带着希望的呼应。陈砚望着盘面渐渐纯净的光痕,突然明白:所谓根脉,从不是青铜圆盘上的冰冷符文,而是这些愿意并肩前行的人,是他们在余烬里护住的每一缕微光。
黑袍人留下的怨气还在挣扎,但陈砚不再担心。
因为他知道,只要这缕光不灭,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哪怕深渊再深,黑暗再浓,总会有人举着剑,一步步走下去。
直到把所有阴影,都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