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看着她，心里那股乱糟糟的困惑，好像被一股暖流冲散了些。
他也想笑，可身体太虚弱，嘴角只能微微牵动一下，看起来有点勉强。
他抬起手，想跟谢清瑶回个招呼，可手臂没力气，只能让手指轻轻动了动，算是回应。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厚厚的玻璃对视着。
玻璃是冷的，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点发烫。
杨宇盯着谢清瑶的眼睛，越看越觉得奇怪。
她的眼神太复杂了，有老板看得力下属的欣赏，有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还有救命恩人之间的感激。
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像是失而复得的珍视，又带着点说不出的痛楚，让他心头发颤。
“为什么她看我的眼神会这么不一样？”杨宇在心里嘀咕，“真的只是因为惜才吗？”
而谢清瑶看着杨宇，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她的儿子，她找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现在就坐在她面前！
虽然瘦了点，弱了点，但还活着，还在慢慢好起来！
她多想冲进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他“妈妈找了你好久”，告诉他“以后妈妈保护你”，可她不能！
她只能隔着这层玻璃，用眼神传递所有没说出口的话。
谢清瑶抬起手，轻轻贴在玻璃上，指尖能感觉到玻璃的冰凉，仿佛这样就能摸到杨宇的脸，感受到他的温度。
杨宇看到她的动作，心里那股莫名的悸动更强烈了。
他也下意识地抬起手，虽然费劲，但还是慢慢伸到玻璃前，轻轻覆在谢清瑶手掌的位置。
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一大一小两只手掌无声地重叠在一起。
没有说话，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流动。
是感激，是困惑，是关心，还有那藏在血脉里的、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的母子连心。
谢清瑶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她赶紧低下头，用手背飞快地擦干净，再抬起头时，脸上还是那副鼓励的笑容，只是眼圈更红了。
她对着杨宇，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
“加油！快点好起来！”
杨宇看着她的口型，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也努力地点了点头，用尽力气，声音虽然微弱但很清晰：“谢谢......谢主席......我会的......”
探视时间本来就短，加上谢清瑶还要赶回公司处理事务，没待多久就要走。
她最后深深看了杨宇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灵魂里，然后才转身离开。
杨宇看着她的背影，挺直的肩膀上好像带着点落寞，走得也比平时慢了些，不像平时那样雷厉风行。
杨宇坐在轮椅上，盯着门口的方向，看了好久好久。
心里的疑问不仅没解开，反而更重了。
谢清瑶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她藏在笑容背后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可同时，他心里也生出了一股新的力量。
他想快点好起来，想早点走出这个无菌舱，想亲自去问清楚所有疑问，更想回报谢清瑶这份沉甸甸的厚爱。
就在这时，护士拿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笑着说：
“杨博士，这是谢主席让助理送来的，说是给您熬的补汤，让您趁热喝。”
杨宇看着那个印着清瑶集团logo的保温桶，心里暖暖的。
他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飘了出来，里面还放了不少滋补的食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谢主席还特意交代，说您现在肠胃弱，汤里没放太多盐，也没放油腻的东西，您慢慢喝。”
护士一边帮他盛汤，一边说。
杨宇喝着温热的鸡汤，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谢清瑶自己都那么累，脸色那么差，还惦记着给他熬汤，这份关心，真的只是老板对下属的照顾吗？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舱外传来护士和一个人的对话声，好像是谢清瑶的助理。
“谢主席呢？怎么不等杨博士喝完汤再走？”
“主席还有紧急会议要开，而且......刚才主席在走廊里又咳了，脸色不太好，我得赶紧送她去旁边的休息室歇会儿。”
杨宇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点慌。
谢清瑶生病了？
是因为之前捐骨髓身体没恢复好吗？
他想问问护士，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默默把汤喝完，心里却多了一份牵挂。
他不知道的是，谢清瑶确实因为捐骨髓后没好好休息，加上这段时间操心公司和他的事，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刚才在走廊里咳得差点喘不过气。
而更让谢清瑶担心的是，赵妮娜刚发来消息，说郑淑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好像准备连夜跑路，还联系了之前帮她偷孩子的远房亲戚，不知道要干什么。
谢清瑶坐在休息室里，喝着助理递过来的温水，心里又急又乱。
她既担心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不能好好照顾杨宇，又担心郑淑芬跑了，以后就没机会揭穿她的真面目，更担心郑淑芬在跑路前，会做出伤害杨宇的事。
东林镇狭窄的街道上，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坑洼的水泥路面上，把几个积了污水的小坑照得发亮。
空气里混着油炸糕点的腻香、劣质香烟的呛味，还有街边晾晒衣服的皂粉气息，活生生拧成一股市井生活的粗粝味道。
杨建设背着手，腆着微微发福的肚子，一步三晃地踱着步。
他脸上挂着一副压都压不住的得意笑容，嘴角快咧到耳根，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堆叠起来。
他感觉脚下轻飘飘软绵绵，像踩的不是东林镇的水泥地，而是云端。
一种从未有过的优越感托着他，每一步都像要飘起来。
“哟！老杨！今儿个气色可以啊！捡着金元宝了？”
街角杂货铺的老张头正靠在柜台边叼着烟卷，眯着眼打趣。
烟雾缭绕里，他打量杨建设那副模样，忍不住补了一句：
“中彩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