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那剧烈颤抖着、却依旧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易碎的稀世珍宝般捧着那些泛黄画纸的双手!
那双手,曾经签下过无数份价值连城的商业合同,曾经为无数人指明过前进的方向,此刻却因为激动和紧张,抖得不成样子,仿佛稍一用力,那些画纸就会碎掉!
看着她那双美丽的、此刻却红肿不堪的眼睛里,正汹涌澎湃着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淹没的复杂情感。
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黑暗中突然出现的曙光,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那种迟来了二十八年的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她的心头,让她觉得亏欠了儿子太多;
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是二十八年思念与孤独的累积,是看到儿子痛苦时的感同身受;
以及那压抑了太久终于决堤的、浩瀚如海的母爱,如同奔腾的江河,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涌向他的心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却力大无穷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撕扯!
痛!
痛得无以复加!痛彻心扉!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仿佛肺部被撕裂一般!
痛得让他之前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茫然、所有的抗拒、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刻,被这如山般沉重巍峨、如海般深邃无边的母爱,彻底击碎!碾落成尘!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前所有的压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滚烫的、无法抑制的泪水,冲破了他最后的防线,汹涌决堤而出!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如同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他缓缓地、颤抖着伸出手,朝着谢清瑶的方向,嘴唇微微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音节......
滚烫的泪水,如同终于冲垮了最后堤坝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杨宇的眼眸。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让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都仿佛浸在水光里摇曳,水晶灯的光芒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如同他此刻混乱却又逐渐清晰的心境。
然而,那个站在聚光灯最中心、泪如雨下、正向他伸出那双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着的双手的女人,他的母亲!
他失散了整整二十八年、在无边黑暗中独自承受了人间至苦的亲生母亲谢清瑶!
她的身影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如同被命运之手精心勾勒,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成为他此刻唯一的焦点!
所有的混乱不堪!
所有因身份颠覆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所有被养父母,欺骗二十八年的滔天愤怒!
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原始、更汹涌、更无法用理性抗拒的本能情感所彻底取代,
那是流淌在血脉深处,最强烈的共鸣与呼唤,是跨越时空也无法阻隔的亲情羁绊;
是失而复得、如同奇迹降临般的巨大悲喜交加,是从绝望深渊中看到曙光的极致庆幸;
是迟到了整整二十八年、早已深入骨髓却始终无处安放的、对母亲的极致渴望,是灵魂深处对“家”的本能追寻!
他不再蜷缩于冰冷金属支架投下的阴影之中!
那阴影曾是他逃避现实的庇护所,此刻却成为了阻碍他与母亲重逢的最后一道屏障。
他要冲破这道屏障,走向那个为他等待了二十八年的女人!
他猛地用手背狠狠擦过脸颊,粗糙的布料与皮肤摩擦,带来轻微的刺痛,试图抹去那汹涌而出的泪水。
但那滚烫的液体,却如同永不枯竭的泉涌,越擦越多,顺着指缝滑落,滴落在洁白的衬衫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痕迹。
他索性不再擦拭,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因为他知道,这泪水里不仅有痛苦,更有重逢的喜悦与释然!
他踉跄着,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柔软的棉花上,每一次落地都带着不确定的摇晃,却又异常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这一步,跨越的不仅仅是物理距离,更是二十八年的时光鸿沟,是从“杨宇”到“乔军”的身份转变,是从迷茫绝望到重拾希望的心灵蜕变!
紧接着,第二步!
第三步!
他的步伐逐渐稳定,速度也慢慢加快,如同一个在无边沙漠中跋涉了千山万水、濒临绝望时终于望见绿洲的旅人,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泪流满面、身影单薄却散发着无尽引力的身影走去!
他的眼中只有母亲,耳边只有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靠近她!拥抱她!
告诉她,他回来了!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碎了横亘在他们之间,那二十八年的厚重时光壁垒与无尽阻隔。
那些被谎言掩盖的真相、那些因分离产生的隔阂、那些因罪恶留下的伤痕,都在他坚定的步伐下逐渐瓦解、消散!
每一步抬起,都仿佛踩在了谢清瑶用血泪和绝望铺就的、长达一万多个日夜的失子心路上。
他能想象到,母亲无数个深夜独自坐在窗前,望着月亮思念他的模样;
能想象到,母亲拿着他的“死亡证明”,在无人角落默默流泪的场景;
能想象到,母亲为了寻找他,走遍大江南北,历经无数挫折却从未放弃的坚持!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上下牙齿不停碰撞,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喉咙里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堵住,灼烧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连最简单的音节都难以发出。
他张了张嘴,试图呼唤那个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的称呼,却只挤出一些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消散在空气中。
他用力地、深深地吸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却也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
胸膛因为这简单的动作而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灵魂深处所有的力气,挤压着早已干涩的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