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带着赵二郎回到青云观时,暮色正温柔地漫过观前的石阶,镇口那棵老槐树的枝叶间还挂着最后几缕金红的霞光。远远地,就看见槐树下聚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是镇上的百姓们——王婶踮着脚往这边望,手里的竹篮上盖着块蓝印花布,隐约能闻到里面热馒头的麦香;李秀才手里攥着张叠得整齐的诗稿,袖口沾着些未干的墨迹;张猎户扛着半扇刚剥好的野鹿肉,背上还挂着几串红彤彤的野酸枣;就连平日里总板着脸的镇长,也揣着块用油纸包着的虎头刀坯,见我们走近,率先迎了上来。
“二郎!可算把你盼回来了!”镇长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把油纸包着的刀坯塞进赵二郎手里,“这是镇上铁匠铺连夜给你打的新刀,刀刃淬了三遍火,比你爹当年那把还结实,以后再遇到啥危险,也好有个趁手的家伙!”
赵二郎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刀坯,又抬头望向围上来的百姓,眼眶瞬间红了。他举起另一只手里攥得温热的半块红薯,红薯皮上还留着炭火烤过的焦痕,笑着喊出声,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却满是暖意:“我回来了!让大家担心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们找不到我,再也不会让你们为我难过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婶挤到最前面,把竹篮里的热馒头一个个往外拿,塞进赵二郎和我们手里,“快吃,还热乎着呢,跟你小时候爱吃的一个味儿,甜丝丝的!”
热馒头的香气裹着麦香扑面而来,我咬了一口,松软的面里带着淡淡的甜味,果然是小时候的味道。我们围坐在老槐树下,树影婆娑,晚风习习,吹散了连日来的紧张与阴霾。赵二郎手里拿着馒头,一边吃一边给大家讲他在心里镜里的日子:“那镜子里啥都没有,就一片白茫茫的,我怕自己待久了忘了啥是暖,就每天捡些干树枝烤红薯,闻着那股焦香,就想起王婶你蒸的馒头,想起张猎户带我们去山里采野果的日子……”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用布包着的野果,是些小小的、红彤彤的山丁子,虽然放了几天,却依旧饱满。“这是我在镜里‘种’出来的,想着回来给大家尝尝,”他把野果分给我们,“阿凝,你看,跟你小时候爱吃的一样甜。”
阿凝接过野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她笑着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这些天,我每天都对着护魂珠说话,跟你讲镇上的事,讲青云观的花又开了,怕你在里面听不见,怕你忘了我们……”
青璃靠在槐树上,指尖轻轻拂过树干上粗糙的纹路,轻声说:“我每天都来槐树下等,有时候会在树下放些你爱吃的野酸枣,有时候会对着树洞说话,总觉得你能听见,总觉得你很快就会回来。”
父亲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抬手拍了拍赵二郎的肩膀,声音温和:“这些天,我每天都在妖界边界巡逻,怕那些怨魂趁机去骚扰你,怕你一个人在幻境里撑不住。现在你回来了,就好。”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最后一缕霞光落在槐树上,叶子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温柔地覆在我们身上,暖融融的,像赵二郎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烟火气。我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六界守护晶,指尖刚碰到晶面,晶身就泛起淡淡的光,映出了一幅幅清晰的画面——人界的村庄里炊烟袅袅,屋顶上飘着饭菜的香气;妖界的山林草木茂盛,小动物们在林间欢快地奔跑;鬼界的忘川河水清澈见底,彼岸花在岸边静静绽放;魔界的岩石上影纹闪烁,透着神秘而厚重的气息;神界的云端天光温暖,祥云缭绕;灵根谷的暖光融融,灵草遍地生长。而画面的中央,赵二郎举着刚咬了一口的馒头,笑得眉眼弯弯,周身仿佛围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像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烟火,照亮了整个画面。
“阿澈,”赵二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满满的暖意,他手里的馒头还冒着热气,“明天我们去后山采野果吧,就像小时候一样,我记得后山的山葡萄熟了,酸甜可口,你最爱吃了。”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炽热而明亮。这团火焰照亮了他的脸庞,也照亮了我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视线缓缓移开,我看到槐树下的人们,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微风拂过,槐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欢乐的氛围伴奏。
远处,青云观里的灯火逐渐亮起,如点点繁星坠落人间。那微弱的光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温暖的纱衣。
我的心中充满了温暖,这种感觉如同春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我微笑着,不由自主地点头,表示对眼前这一切的认同和喜爱。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手腕上的红蓝双光开始流动起来。这两道光芒如同有生命一般,它们交织缠绕,缓缓地从我的手腕处逸出,宛如两条灵动的小蛇。
这红蓝双光轻盈地舞动着,最终温柔地包裹住了赵二郎身上的烟火气。那光芒如同母亲的怀抱,将他紧紧地拥在其中,让他身上的烟火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在这一刻,那红蓝双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温暖。它们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又似乎只是默默地传递着一种情感,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
我忽然明白,这场心镜破幻的危机,从来都不是为了让我们经历离别之苦,不是为了让我们沉浸在悲伤里,而是为了让我们懂得——真正的温暖,从来都不会被困在冰冷的幻境里,不会被怨魂的戾气吸走,更不会因为短暂的“离别”而消散。它藏在伙伴眼角的笑纹里,藏在百姓递来的热馒头里,藏在六界每一处的烟火气息里,藏在我们彼此铭记的牵挂里。只要我们记得这份暖,珍惜这份情,它就会像老槐树上的枝叶,永远繁茂,永远温暖。
我的冒险,还在继续;我作为半魔半仙破界者的宿命,也还在延续。只是从此,我手腕上的红蓝双光里,不仅承载着守护六界的责任与使命,更盛满了伙伴间的烟火气,盛满了槐树下的温暖时光,盛满了这份永远不会消散的“我们”。
往后的日子里,我会带着这份暖,带着这份牵挂,带着伙伴们的笑容,继续行走在六界之间。我会用红蓝双光驱散阴霾,用责任守护安宁,守护着人界的炊烟,守护着妖界的草木,守护着每一份平凡而珍贵的烟火,守护着每一个我在乎的伙伴,直到岁月尽头,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