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魔界的那天,天刚蒙蒙亮。影纹部城堡外的玄铁路上,还沾着未散的晨露,被初升的光一照,像撒了把碎银。墨风叔公和林伯站在城门下,一直挥着手,直到我们的身影消失在灰雾尽头,才慢慢转身回去。
青璃骑着她的巨狐走在最前,巨狐的毛被风梳得顺滑,尾巴时不时扫过路边的影纹草,惹得草叶轻轻颤动。她怀里揣着妖界女王给的聚魂果种子,时不时掏出来摸一摸,生怕被风吹丢了:“阿澈,等回了青云观,我帮你把种子种在菜畦旁边,聚魂果长得快,明年就能结果子,甜得能掉渣!”
“好啊,到时候请你和阿凝、二郎一起吃。”我骑着从魔界借来的黑马,跟在她身侧。黑马性子温顺,蹄子踩在玄铁路上,“嗒嗒”的声很有节奏,怀里的影纹佩贴着胸口,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在魔界的日子——那些紧张的战斗、温暖的关怀,都成了心里沉甸甸的念想。
阿凝走在中间,手里握着渡魂铃,偶尔轻轻晃一下,铃音清脆,能驱散路边零星的灰雾。她从避尘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赵二郎:“这里面是忘忧草的种子,种在道观的窗台下,开花的时候是淡蓝色的,能安神,晚上睡觉不会做噩梦。”
赵二郎赶紧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像揣着宝贝似的:“太好了!阿澈以前总说道观晚上太静,有这花在,他肯定睡得香。对了,我还带了镇上张记的烧饼,刚出炉的时候我就用荷叶包着,现在还带着点热乎气,你们要不要尝尝?”
他说着,从马背上的布包里掏出油纸包,打开一看,芝麻烧饼还冒着淡淡的热气,香味混着风飘过来,连青璃的巨狐都忍不住回头,用鼻子嗅了嗅。我们四个停下马,坐在路边的玄铁石上,分着吃烧饼,赵二郎还从布包里掏出个酒壶,倒了点米酒,递到我手里:“少喝点,解解乏,这酒我加了点醉仙果,不烈。”
米酒入口带着点甜,混着醉仙果的清香,咽下去后,浑身都暖和起来。阿凝看着我们吃,自己却只咬了一小口烧饼,就把剩下的递给青璃:“我不太饿,你多吃点,等会儿过妖界边界,还要麻烦你带路。”
青璃也不推辞,接过烧饼大口吃着,含糊地说:“放心,妖界边界的小妖都认识我,没人敢拦我们。对了,我还想带你们去看看妖界的聚魂树,现在都活过来了,叶子绿得发亮,可好看了!”
吃过烧饼,我们继续赶路。从魔界到妖界边界,要走大半天,路上的灰雾越来越淡,到了妖界边界时,连空气里的“灰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花香——是聚魂树开花的味道,淡紫色的,带着点甜。
青璃果然没骗人,妖界边界的小妖们看到她,都热情地围过来,有的手里拿着刚摘的聚魂果,有的捧着妖界的“香雾茶”,非要塞给我们。一个小狐狸妖,尾巴还没长全,踮着脚把聚魂果递到我手里,眼睛亮晶晶的:“阿澈大人,谢谢你救了聚魂树,这果子给你吃,可甜了!”
我接过果子,摸了摸小狐狸妖的头,果子红得像小灯笼,咬一口,甜汁顺着喉咙滑下去,比青璃说的还甜。青璃带着我们去看聚魂树,整片聚魂林都恢复了生机,树叶绿得发亮,枝头挂着满是果子,风一吹,果子轻轻晃动,像一串串小灯笼。妖界女王也来了,穿着华丽的紫色长袍,笑着对我们说:“多谢你们帮忙,要是没有你们,妖界的聚魂林就毁了。以后你们要是来妖界,随时都欢迎。”
我们在妖界歇了半个时辰,就继续往人界走。过了妖界边界,路就变成了人界熟悉的土路,路边长着狗尾巴草,风一吹,草穗轻轻晃,远处还能看到炊烟袅袅——是清溪镇的方向。
赵二郎一看到炊烟,就兴奋地喊:“快到了!前面就是清溪镇!我跟县太爷说好了,等你回来,要办个庆功宴,让镇上的人都来热闹热闹!”
果然,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就看到了清溪镇的牌坊。牌坊上的“清溪镇”三个字,被风吹得有点褪色,却依旧亲切。镇上的人看到我们,都热情地围过来,王婶手里拿着刚蒸的馒头,非要塞给我们:“阿澈,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走了这些天,镇上的人都惦记着你!”
张叔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新做的木剑:“阿澈,这是我给你做的木剑,比你以前那把结实,你以后练剑用得上。”
李秀才的儿子,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也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画,画得歪歪扭扭,却能看出是青云观的样子,还有四个小人,应该是我、阿凝、青璃和赵二郎:“阿澈哥哥,这是我画的,给你!”
我接过画,心里暖得像被阳光晒着。赵二郎在一旁笑着说:“你看,镇上的人都惦记着你,以后可别再随便去冒险了,不然大家都担心。”
我们跟镇上的人寒暄了几句,就往青云观走。离观门还有几十步,就看到院门口挂着一块匾额,红底金字,写着“护境安民”四个大字,是县太爷让人送的,挂在老槐树上,很是气派。
推开观门的那一刻,我心里突然一暖。院子里的景象,跟我离开时几乎一样,只是菜畦里的青菜长得更绿了,院角的老柏树又粗了些,柏树下的青石板上,还留着我以前练剑时的痕迹。师父的牌位还在里屋,香炉里的香灰,我走之前特意理过,现在依旧整齐,旁边的旧木盒,也没动过。
“终于回家了。”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哽咽。
赵二郎第一个冲进来,把酒坛往石桌上一放,就去厨房找柴火:“我去煮水,阿澈,你泡点忘忧草茶,我们好好喝一杯!”
青璃也跟着忙活起来,从怀里掏出聚魂果种子,蹲在菜畦旁边,小心翼翼地挖着土:“我把种子种在这里,旁边种影纹草,这样互相能滋养,长得快!”
阿凝则走进里屋,给师父的牌位上了三炷香,动作恭敬,轻声说:“老观主,阿澈回来了,您放心,以后我们会陪着他,不让他再孤单了。”
我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幸福。我走到菜畦边,帮青璃一起种种子,她的手指很巧,挖的土坑大小正好,种子放进去,再盖上土,轻轻拍实,动作一气呵成。“等种子发芽了,我每个月都来浇水。”青璃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要是长出小芽,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我点头,看着菜畦里的种子,仿佛已经看到了绿油油的小苗,看到了挂满果子的聚魂树,看到了窗台下淡蓝色的忘忧草花。
赵二郎很快煮好了水,提着水壶跑过来,把杯子摆好:“阿澈,快泡茶!我早就想尝尝忘忧草茶是什么味了!”
我从阿凝给的布包里掏出忘忧草,放进杯子里,冲上热水。忘忧草在水里慢慢舒展,水变成了淡绿色,飘着淡淡的清香。我给阿凝、青璃、赵二郎各倒了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清凉中带着点甜,喝下去后,浑身的疲惫都消失了。
“真好喝!”赵二郎一口喝干,又倒了一杯,“以后我天天来你这喝茶,顺便帮你劈柴、浇菜,不让你一个人忙活。”
阿凝喝着茶,看着院子里的老柏树,轻声说:“以后我要是有空,就来青云观看你,给你带鬼界的忘忧草,还有孟婆新煮的汤——当然,是没加灰絮的,喝了能忘烦心事。”
青璃也说:“我也来!我带妖界的聚魂果,还有小妖们做的点心,我们一起在柏树下喝茶、吃点心,聊六界的趣事,多好!”
我看着他们,心里突然明白,师父说的“安稳”,从来不是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道观,而是有朋友相伴,有亲人惦记,有需要守护的人,也有愿意守护自己的人。我是半魔半仙的破界者,左手有女娲的封界纹,右手有魔界的噬魂丝,以前我以为,我的使命是对抗危险,守护六界的和平;现在我才知道,我的使命,更是守护这份身边的温暖,守护这青云观里的煮茶声,守护镇上人的笑脸。
傍晚的时候,夕阳斜斜地照进院子里,给老柏树、青石板、菜畦都镀上了一层金色。赵二郎在石桌上摆了些小菜,有他煮的腊肉,有王婶送的馒头,还有青璃带来的聚魂果,我们四个围坐在石桌旁,一边吃,一边聊,笑声在院子里回荡,跟柏树叶的“沙沙”声、煮茶的“咕嘟”声,凑成了最温暖的歌。
夜里,我躺在里屋的竹床上,手里握着影纹佩,佩身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却让我心里很踏实。窗外,忘忧草的种子在土里睡着,聚魂果的种子在菜畦里酝酿着发芽,老槐树上的匾额,在月光下泛着淡光。
我想起墨风叔公说的“影纹部永远是你的家”,想起阿凝说的“有事就捏碎渡魂珠”,想起青璃说的“我会来帮你浇水”,想起赵二郎说的“我天天来喝茶”,还有镇上人热情的笑脸、小妖们亮晶晶的眼睛、林伯愧疚却释然的眼神。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以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新的危险,新的挑战,或许缝渊的界石还需要时常去查看,或许六界还会有新的动荡,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回头,就能看到青云观的院子,看到石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看到身边笑着的伙伴。
我是半魔半仙的破界者,我的使命,是守护六界的和平,更是守护这份安稳的温暖。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师父的牌位上,也照在我的手上。左手的封界纹轻轻泛着淡红,右手的噬魂丝轻轻晃了晃,像是在跟我一起,守护着这青云观的夜,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