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转瞬即逝的北戎暗语,如同冰锥猝然刺入耳膜,让沈锦凰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光天化日,帝都街市,竟然出现了北戎王室的紧急联络暗号?!
是巧合?还是……北戎密探已经猖獗到如此地步?!
她猛地掀开车帘一角,锐利的目光急速扫过方才经过的街角。行人熙攘,商贩叫卖,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那暗号仿佛只是她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
但沈锦凰知道,不是幻觉。那独特的韵律和音节,与前世的记忆严丝合缝。
“加速,回府。”她放下车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车夫不敢怠慢,立刻扬鞭催马。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快速行进,沈锦凰的心却比车轮滚动得更快。北戎的阴影,比她想象的更近,更无所不在。
回到锦绣阁,沈锦凰立刻召来了玄七。
“今日回府途中,于西市街角,我听到了这个声音。”沈锦凰竭力模仿着那短暂而奇特的暗语韵律,虽然不尽准确,但核心特征已然具备。
玄七凝神细听,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眉头罕见地蹙起:“这韵律……属下似乎在某些关于北戎的密档中见过记载,确系其王室或高级密谍所用的一种短促联络信号,意为……‘紧急,速归’或‘危险,撤离’。”
紧急撤离?沈锦凰心念电转。是因为昨夜“碧磷火”信号可能暴露了?还是他们另有行动受阻?
“能锁定范围吗?”她问。
“声音太过短暂,源头难以追溯。但西市街角人流复杂,毗邻几个坊市,鱼龙混杂,确实是隐匿行踪的好地方。”玄七分析道,“属下会立刻加派人手,重点监控西市及周边区域,尤其是货栈、客栈等易于藏身之处。”
“务必小心,对方是真正的精锐。”沈锦凰叮嘱。能在帝都核心区域发出这种信号并瞬间消失,绝非普通探子。
“是。”玄七领命,又道,“小姐,主上那边亦有消息传来。关于‘聆风阁’与那十万黄金的交易,主上让属下转告,不必理会。他说,若小姐真想查清雇主,不如从……‘猊甲’入手。”
“猊甲?”沈锦凰一怔,这是个完全陌生的词。
“主上未多解释,只言‘猊甲现,风云起’。”玄七复述道。
猊甲现,风云起?沈锦凰反复咀嚼着这六个字。猊,乃龙生九子之一,形似狮,喜烟好坐,常出现在香炉足部。甲,可指铠甲,也可指第一。这“猊甲”究竟是何物?是一种信物?一个组织?还是指代某人?
萧绝总是这样,说话云山雾罩,却总在关键时刻点出方向。
正当沈锦凰沉思之际,青黛进来禀报:“小姐,门房传话,丞相府苏小姐递了帖子,邀您明日过府一叙,说是得了些新茶,请您品鉴。”
苏芷晴?沈锦凰心中一动。她正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与太子一方接触,苏芷晴便主动递来了橄榄枝。这位苏小姐,果然敏锐。
“回复苏小姐,明日我定准时赴约。”沈锦凰应下。
第二天,沈锦凰如约来到了丞相府。相较于将军府的武将威严,丞相府更显清雅书香。苏芷晴在她那间堆满书籍的雅致小厅接待了她。
两人寒暄几句,品过香茗,苏芷晴便挥退了侍女,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沈小姐,今日请你来,一是品茶,二则……是有件事,想提醒你。”苏芷晴目光清澈,带着善意。
“苏小姐请讲。”沈锦凰放下茶盏。
“近日,城中关于江南盐务的风声似乎有些紧。”苏芷晴措辞谨慎,“我无意中听闻,似乎有人正在暗中收集某些……不太合规的例证。家父虽不直接管辖盐政,但也略有耳闻,此事背后,恐有波澜。”
沈锦凰心中明了,这必然是墨渊的手笔开始见效了。消息已经隐隐传到了丞相府这个层面。
“多谢苏小姐提醒。”沈锦凰神色不变,“江南盐务关乎国计民生,若真有蠹虫蛀蚀,清查一番,亦是好事。”
苏芷晴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镇定,便知她心中有数,也不再多言,转而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还有一桩趣事,或许沈小姐感兴趣。”
“哦?”
“太子殿下近日得了一幅前朝古画,据说是《猊甲巡山图》,画风古拙,气势雄浑,殿下甚为喜爱,时常邀人赏鉴。”苏芷晴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聊。
猊甲!又是猊甲!
沈锦凰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萧绝刚刚提示“猊甲”,太子这里就出现了一幅《猊甲巡山图》!这绝非巧合!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猊甲巡山图》?倒是未曾听闻,想必是极珍贵的古物了。”
“确实罕见。”苏芷晴点头,“据说画中之‘猊甲’,并非寻常猛兽,而是带了一丝龙气,象征着……嗯,一些比较特殊的意味。”她点到即止,并未明言,但沈锦凰已然明白。
龙气,特殊的意味……这“猊甲”恐怕暗喻着某种皇权或者储君的身份!太子在此刻得到并展示此画,其用意,耐人寻味。
从丞相府出来,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沈锦凰心潮起伏。
北戎暗语示警,“猊甲”线索浮现,太子一方开始关注江南盐务……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拨动,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汇聚。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而她自己,已然身处这风暴眼的边缘。
马车行至一处相对安静的街巷,速度放缓。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夹杂着呵斥与马蹄纷沓。
沈锦凰掀开车帘望去,只见一队穿着宫中禁卫服饰的人马,正押送着几辆覆盖着厚厚毡布的货车,匆匆从前方的十字路口经过,方向似乎是……皇城!
那毡布覆盖的轮廓,看起来方方正正,像是一些箱笼。
原本这并无特别,但沈锦凰的目光,却猛地凝固在车队末尾,一辆货车的毡布缝隙处——那里,赫然夹着一小片……沾染了暗红色泥土、形状独特的破碎叶片!
那叶片的形状,她昨日才在玄七的描述中听过——是北戎境内一种特有的毒草,“血吻兰”的叶子!其根茎碾碎后的汁液,正是配制“碧磷火”焰火的关键原料之一!
宫中禁卫押送的货车里,怎么会混有北戎毒草的痕迹?!
沈锦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