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石昊邀约探古境，凌霄婉拒目标明
这怒吼并非仅仅出于义愤。一路行来，从流火之域熔岩魔窟那毁天灭地的崩塌中挣扎求生，到共同穿越那不稳定的空间裂隙，在这片绝灵死寂之地相互倚靠、艰难求存，这份历经生死考验的情谊，早已深深烙印在石昊心中。他性情粗豪直率，却也最重情义，早已将并肩作战的凌霄和需要保护的萧灵儿，视作了可以托付后背的挚友。
凌霄并未回应石昊的怒骂。他的全部心神，都倾注在指尖那缕微不可察、却蕴含着一丝本源生命法则气息的翠绿光芒上。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小心翼翼地游走在萧灵儿受损的经脉之中，试图滋润那簇黯淡微弱、被邪火缠绕、几近熄灭的本源火苗。每一次引导这丝生机，都伴随着巨大的神识消耗，他的脸色略显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沿着清俊的侧脸缓缓滑落。然而，他的动作却始终沉稳而轻柔，目光专注地落在灵儿脸上，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己无关，此刻唯一重要的，便是与那侵蚀生机的邪火进行着无声却凶险的拉锯战。
石昊看着凌霄那专注到近乎忘我的侧影，看着他因消耗过度而微显疲态却依旧坚定的眼神，再看向他怀中气息似乎因这持续不断的治疗而勉强维系住一丝平稳的灵儿，眼中情绪复杂难言。有对灵儿伤势的深切忧虑，有对凌霄这种近乎固执、不惜代价的守护的由衷敬佩，也有一丝对自己空有力量却无法在此刻提供更多实质性帮助的无奈与焦躁。他沉默地站立了片刻，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仿佛在掂量着什么。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脸上重新挤出了那惯有的、带着泥土般质朴豪爽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底下，明显藏着一份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凌霄兄弟，”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也郑重了许多，“俺是个粗人，打小在磐石谷里摸爬滚打，学不会那些文绉绉的弯弯绕。有啥话，俺就直说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真诚地看向凌霄：“这次能从那必死的魔窟里逃出生天，俺这条命，是你救的！要不是你关键时刻看穿天衍教的阴谋，又拼死引动地火反击，最后还带着俺和冰璇找到那条空间裂缝，俺石昊这把骨头，早就被熔岩化成灰了，或者被那地底的老怪物撕碎了！”
他越说越激动，虎目中闪烁着由衷的感激和佩服之光：“你这实力，深藏不露！你这心性，临危不乱，重情重义！俺石昊是真心实意地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凌霄指尖的翠绿光芒微微摇曳，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算是听到了。他的大部分意识，依旧沉浸在那精微的生命能量操控之中，与灵儿体内那顽固的邪火进行着艰难的博弈。
石昊见凌霄回应简短，也不以为意，他知道凌霄此刻的心思全在灵儿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具说服力：“凌霄兄弟，俺跟你交个底。俺来自中域‘磐石谷’。这名头，可能不如幻月仙阁那么响亮，在中域也算不上顶尖宗门，但咱磐石谷世代传承，在炼体一道和土系法则的钻研上，自问还是有些独门诀窍的，根基扎实得很！”
他向前稍稍凑近，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俺这次出来，除了常规的历练寻找突破契机，其实还肩负着师门的一项重要任务——探寻一处即将现世的古秘境，‘黑曜古境’！”
提到“黑曜古境”四个字，石昊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把，充满了兴奋、向往乃至一丝狂热。
“根据谷内古籍记载和长老们的推算，这黑曜古境，乃是上古时期一位以肉身成圣、拳碎星辰的体修大能——‘黑曜尊者’的最终坐化之地！”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里面不仅极有可能留存着那位大能的完整传承，更蕴藏着传说中能易筋锻骨、淬炼脏腑、甚至强化神魂本源的天地奇珍——‘黑曜玄髓’！”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凌霄，语气充满了极致的诱惑：“兄弟！你我都走的是炼体路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黑曜玄髓’对于我等意味着什么！那是足以让肉身发生质变、奠定无上道基、甚至窥探肉身极境奥秘的至宝！是无数体修梦寐以求的造化！”
“根据观测，古境入口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剧烈，最多一年，甚至可能只需半年，入口就会彻底稳固，向世人敞开！到时候，消息绝对瞒不住，中域、东荒、北原……各方天骄、各大势力的精英，都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那场面，绝对是天才云集，杀机四伏，但机遇也同样是前所未有的大！”
他再次向前一步，几乎是在耳语，脸上充满了诚挚的邀请：“怎么样，凌霄兄弟？跟俺搭个伙吧！你我联手，以你的智慧、手段和对时机的把握，加上俺这把子力气和对古境内部情况的一些独家了解，还有俺磐石谷在背后提供的情报和支持，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绝对能在黑曜古境里杀出一条血路，夺得最大的机缘！说不定，就能找到能彻底治愈灵儿师妹本源伤势的圣药，或者找到能让你我修为突飞猛进、甚至打破极境壁垒的逆天宝物！”
他用力捶了捶自己厚实的胸膛，发出沉闷如鼓的响声，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俺石昊向来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真要进了古境，所有收获，咱们按出力多少、贡献大小来公平分配，绝无二话！俺要是敢有半点私心，就叫天打雷劈！”
这番邀请，情真意切，利弊分析得清晰透彻，更是抛出了“黑曜玄髓”这等对体修而言无法抗拒的诱惑。一处上古大能的秘境，一个强大宗门的背后支持，一次与顶尖天骄争锋的机会……对于任何渴望强大的修士，尤其是注重肉身修炼的凌霄来说，这几乎是无法拒绝的橄榄枝。
然而，凌霄的动作，只是在输送完又一轮生机后，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他甚至没有抬起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灵儿微微起伏的胸口，仿佛在确认那一丝微弱生机的稳定性。过了几息，他才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看向一脸热切期盼的石昊。
“石昊兄的好意，”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我心领了。”
石昊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寒风吹过的火苗，瞬间凝固、僵硬。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完全没料到，凌霄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甚至连一刹那的犹豫都没有。
凌霄迎着他震惊的目光，继续平静地说道：“黑曜古境机缘难得，乃是体修圣地。预祝石昊兄此行一帆风顺，得偿所愿，成功取得黑曜玄髓，扬名立万，光耀磐石谷门楣。”
话语清晰，立场明确，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彻底堵死了所有可能。
石昊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劝说，脸上交织着急切、不解和一丝不甘：“凌霄兄弟！你再好好想想！那黑曜玄髓的功效绝非虚言！错过了这次，可能这辈子都再难遇到这样的机会了！而且古境内部自成天地，灵药宝材无数，说不定就有专门修复本源的奇花异果……”
“石昊兄，”凌霄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他的目光轻轻掠过怀中萧灵儿那苍白但呼吸似乎因他持续努力而稍显平稳的面容，继而抬首，望向这片死寂虚空那无穷无尽的灰蒙深处。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乱流，投向了某个遥远而必须抵达的彼岸。“我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无法等待古境开启。”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决心，却比脚下的星辰残骸还要坚定。
“灵儿伤势，本源受损乃根本，邪火侵蚀如附骨之疽，非寻常丹药或功法所能根除。拖延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多一分变数，未来治愈的难度便增高一成。我必须尽快寻到与‘生命源泉’伴生的‘三生还魂花’作为药引，再辅以数种罕见的天材地宝，开炉炼制‘塑魂溯本源丹’，方有一线希望能彻底修复她的本源。这些材料，每一样都珍稀难寻，踪迹缥缈，炼制过程更是凶险复杂，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我耗不起等待的时间。”
他略微停顿，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完全理解的沉重与执念：“此外，我自身亦有一件非做不可之事，需前往一处极远之地，寻找一个关键的答案。此事……关乎一位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故人。”
曦的身影，那抹沉睡在轮回镜中的真灵，在他心间清晰浮现，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一份沉甸甸的、必须去履行的责任。复活曦所需的材料与条件，远比救治萧灵儿更加苛刻、更加渺茫，他必须争分夺秒，岂能为了一个不确定何时开启、机遇与风险并存的秘境而停下脚步？
黑曜古境或许蕴藏着惊天机缘，但等待其开启的不确定性，与他当前清晰而紧迫的目标背道而驰。更重要的是，他的修行之路，本质是“唤醒”与“回归”，是找回散落在灵魂深处的力量与记忆。外部的机缘固然能加速力量积累，但真正的根本，在于自身。他不能，也不会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一次未知的探险。
石昊紧紧盯着凌霄那双深邃如浩瀚星海、却又坚定如亘古不移的磐石般的眼眸，所有到了嘴边的劝说之词，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咽回了肚子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凌霄的决定并非出于谨慎、恐惧或是对古境价值的低估，而是源于一种更高层次、更坚定不移的目标感。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执着，远比任何对宝物的渴望都要强大和不可动摇。
半晌，石昊重重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叹了口气，脸上那遗憾、不解的神色渐渐被一种释然、理解和深深的敬佩所取代。他用力抹了把脸，仿佛要擦去所有的犹豫，重新露出了那种带着泥土气息的爽朗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沉重与真诚。
“俺明白了！”他朗声道，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洪亮，“人各有志，是俺想岔了，唐突了兄弟！凌霄兄弟你所追求的东西，定然比那黑曜古境里的任何宝物都更重要，也更艰难！是条汉子！俺佩服！”
他不再有任何劝说的念头，反而猛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光芒一闪，手中多出了一枚物事。那是一件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温润暗黄色、仿佛由某种蕴含大地精华的灵玉精心雕琢而成的令牌。令牌造型古朴厚重，正面浮雕着一个苍劲有力、仿佛能承载山岳的“磐”字，背面则是一座巍峨雄浑、气势磅礴的山峦图案，整体散发着沉稳、坚实、令人心安的气息，一看便知并非凡品，代表着某种承诺与认可。
“这是俺磐石谷最高级别的客卿令牌，”石昊将令牌郑重地、几乎是用双手捧到凌霄面前，语气无比严肃认真，“你救了俺的命，这份情，俺石昊记在心里，刻在骨头上了！一辈子都忘不了！以后，不管你是在中域，还是在天涯海角，只要遇到麻烦，需要帮手，无论是打听消息、寻找药材，还是遇到了难缠的对头，受了欺负，你只管拿着这令牌，到任何有磐石谷印记的商铺、据点，亮出它！磐石谷上下，必定倾力相助！也一定能联系到俺！俺石昊别的不敢说，一把子力气和几分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交情，还是有的！”
凌霄看着递到眼前的令牌，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土系法则之力，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毫无杂质的热忱情谊。他没有虚伪的推辞，伸出空着的左手，郑重地将令牌接过。令牌入手温润，却带着一种千钧般的厚重感。他将其小心收入怀中，对着石昊，颔首致意：“多谢石昊兄。令牌我收下，这份情谊，凌霄铭记于心。山高水长，若有缘，中域再会。”
“哈哈，好！好一个山高水长，中域再会！”石昊放声大笑，笑声在这死寂的虚空中显得格外豪迈，仿佛能驱散些许阴霾，“到时候，俺一定备好我们磐石谷窖藏了百年的‘大地琼浆’，咱兄弟俩不醉不归！”
他后退两步，抱拳拱手，虎目之中竟隐隐有光芒闪烁，那是男人间最真挚的情谊流露。“凌霄兄弟，灵儿师妹，多多保重！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话语简单，却重逾山岳。
凌霄抱着萧灵儿，无法抱拳还礼，再次微微欠身，目光沉静：“保重。”
石昊不再多言，深深地、仿佛要将这两道身影刻入灵魂般看了凌霄和灵儿一眼。随即，他周身土黄色的光芒猛然暴涨，厚重如大地初开，将其身形完全包裹。下一刻，他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猛地窜出，朝着与凌霄选定方向截然相反的另一片巨大阴影区域，疾驰而去。他所修炼的功法显然对此地环境有所适应，那庞大而坚定的身影在灰蒙的雾气与零散的浮石间几个闪烁，便迅速远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逐渐消散的、属于大地的厚重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