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墨的机甲足尖刚碾过寨门的青铜地钉，
警报声就像被踩碎的铜铃般炸响。
他解下护颈的牛皮束带时，右肩的青铜甲片“咔”地一声轻响，
那是因为那道裂痕又往肩窝方向爬了半寸，
暗红锈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条活过来的毒蛇，
鳞片般的纹路正随着机甲核心的运转微微起伏。
“子墨！”
苏晚晴的声音混着金属撞击声从工坊飘来。
她沾着铜屑的手刚搭上机甲臂甲，指尖就猛地缩回，指腹留下道淡红印子：
“怎么会这样？昨晚用青铜熔液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锈迹……像是在往甲片里钻。”
陆子墨摘下头盔，后颈的青铜镜残片仍在发烫，贴着皮肤的地方传来细密的麻痒。
他蹲下身，用虎钳夹起一片崩落的甲片，锈迹里竟隐约透出暗金色纹路，
像极了浑天仪齿轮上的刻痕：
“玄风子，扫描。”
全息投影在甲片上方展开，玄风子的衣袂无风自动，
指尖划过投影里的纹路：
“检测到未知符文序列，显微镜下呈螺旋状缠绕金属分子，
和浑天仪启动时的纹路一致，
而且这符文甚至不符合地球金属文明的结构规律。”
苏晚晴凑近些，发间的青铜簪子扫过甲片，簪头突然泛起微光：
“古神意志？”
她的声音轻得像在怕惊醒什么，
“我阿爷说过，老辈铸铜时若模具沾了‘活锈’，铜水会自己凝出纹路。
今早铸坊的铜水突然沸腾，三炉料全废了，水面浮着的就是这种暗金符文。”
陆子墨的指腹擦过纹路，皮肤下传来细碎的麻痒，
与此同时他后颈的残片突然发烫，
指尖竟不受控地跟着纹路轨迹动了动，像有股力量在牵引。
他想起战斗时陈茹仕的脸浮在锈蚀核心里，
想起玄风子说系统在自我进化，某种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把甲片送实验室，让老周用磁石测成分，重点看符文和金属的结合度。”
“等等。”
苏晚晴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铜屑传来，
“工匠们说这是古神在警告我们，可我总觉得，这符文和你后颈的残片在呼应。”
话音未落，楚离歌的影子就从转角处掠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分别是扛着扳手、裤腿沾着泥和锈渣的宋清越，
以及胳膊缠着新布条、青铜短刃别在腰间的林三娘。
“墨哥。”
楚离歌压低声音，递来张染着锈渍的纸条，
“暗桩截到的，有人在黑市收浑天仪残件，说是要‘净化污染’。”
“墨哥，西墙雷区布完了！”
宋清越抢着开口，指节还沾着磁爆雷的火药灰，
“但青州方向的金属碎屑总往一起聚，像被什么吸着，我让兄弟盯着了。”
林三娘跟着点头，声音带着刚拆线的沙哑：
“医疗站说我胳膊能用力了，西墙防御塔我熟，今晚我来盯。”
陆子墨捏着纸条的指节发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刺得他眼眶发疼，
要知道这字体还是他亲手教给新工匠的。
“有目标吗？”
他没接宋清越的话，目光仍锁在纸条上。
“三个铸坊的老匠头，还有西市卖铁刃的王二。”
楚离歌的指尖敲了敲腰间短刃，声音压得更低，
“暗桩说新工匠最近总跟着王二，颈后都贴了膏药，
这模样跟陈茹仕之前总摸颈后的样子一模一样，估计他们是被孢子控制了。”
陆子墨把纸条揉成一团，金属碎屑簌簌落在脚边：
“盯紧，但别打草惊蛇。
残件不能流出寨，青州那边还等着定位最后一块碎片。”
他摸出口袋的三块青铜碎片，碎片泛着淡青光却没之前亮，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闪了闪：
“碎片定位信号变弱了，黑市收残件可能是古神的手段，
因为残件越多，就越容易屏蔽青州的能量节点。”
“子墨！”
青阳子的声音从演武场传来。
他的道袍换成了粗布短打，腰间却仍系着褪色的太极绦，
手里攥着枚发烫的青铜卦钱：
“玄风子推演出锈蚀风暴的新动向了，再晚就来不及布防。”
演武场中央的沙盘泛着冷光，玄风子的投影正用金笔圈出东侧山道：
“核心重组进度已达73%，三天后会沿这条山谷渗透。”
他的笔尖顿在沙盘边缘，金芒映出细小的符文，
“上次战斗时，它刻意保留了陈茹仕的意识体，
像是在等什么，或许它这么做就是为了通过她的意识找到更多浑天仪残件。”
“所以需要更稳固的防线。”
青阳子抚着沙盘边缘的青铜纹路，卦钱在掌心转了圈，
“若能用太极八卦阵封山，锈蚀之气遇阴阳流转会自行消解。
我已让弟子在山壁刻阵眼，就等你定夺后续的机关弩排布。”
陆子墨盯着沙盘上的红点，指尖划过东侧防线：
“第一重八卦阵，让清越带爆破组补磁爆雷，按九宫格埋；
第二重机关弩，三娘你调二十个熟练工匠，把弩箭淬上青铜熔液；
第三重……”
他的笔尖停在机甲模型上，后颈残片突然烫了下，
“用升级后的太极机甲做移动壁垒，我来操控核心。”
“城主！”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计划。
守卫小吴的铠甲沾着机油，跑得胸口起伏：
“陈姑娘又犯病了！
审问室的铜锁全熔了，玄先生说她的意识快被‘守夜人’覆盖了！”
陆子墨赶到时，审问室的青铜门正往外渗黑雾，像有无数细蛇在门缝里扭动。
楚离歌捂着口鼻退出来，发梢沾着焦黑的金属碎屑：
“她突然开始念咒，声音像指甲刮铜盆，
然后所有机械都反着转，你看那沙漏就知道了。”
陆子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沙漏里的细沙正逆着往下流，
玻璃壁上凝着层暗金符文。
玄风子的投影在黑雾里忽明忽暗：
“检测到低频共振波，与古神符文频率一致，
她体内的孢子在召唤外界的锈蚀能量。”
“守夜人？”
陆子墨想起《古神知识库》里提到的清理者，喉结动了动，
“送地下密室。”
他转向苏晚晴，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青铜串珠上，
“用你阿爷传的青铜封魂锁，刻满‘止’字纹，你之前说过这纹路能断能量连接。”
苏晚晴的手在发抖，却麻利地解下串珠，串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阿爷说‘止’字纹能压活锈，孢子应该也管用。
我跟去，万一锁松动了，我能补熔液。”
密室的青铜门闭合时，陈茹仕突然笑了。
那笑声像生锈的齿轮转动，混着苏晚晴的抽气声，刺得陆子墨耳膜生疼。
可就在笑声最刺耳时，陈茹仕的指尖轻轻抚过锁上的“止”字纹，
眼底的幽蓝突然闪了下淡青，在指尖微动时的微光。
陆子墨转身时，后颈的残片又烫起来，这次的热里带着种熟悉的痒，
这种痒就像系统升级前，数据流冲刷神经的感觉。
“该处理机甲了。”
玄风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那道符文在吸收机甲能量，再拖下去，核心可能会被古神意志接管。”
地下工坊的锻炉烧得通红。
陆子墨站在升降台上，看着机械臂夹起裂痕甲片，
戴上石棉手套时，玄风子的投影突然弹出红色弹窗：
【检测到符文与系统进化后核心兼容，融合可提升抗性47%，
但存在10%概率被古神意识渗透，是否执行？】
“执行。”
陆子墨的声音像敲在铁砧上，指尖却攥紧了手套里的青铜残片，
这枚残片是从洛阳废墟捡来的，此刻正和机甲核心共振。
激光刀划开甲片的瞬间，暗金色符文突然活了。
它们像群受惊的蛇，顺着激光轨迹窜向驱动核心，
陆子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时他的视网膜上突然映出符文轨迹，
指尖也不受控地按向操作台，机甲的右臂竟同步抬起，没有半秒延迟。
“融合进度30%……50%……80%！”
玄风子的声音带着失真的颤音，
“驱动核心在自主调整！太极图开始吸收符文能量，抗性正在提升！”
机甲突然发出轰鸣，操作台上的青铜碎片齐齐亮起，
“青州”的篆体字泛着光。
陆子墨踉跄着扶住操作台，透过观察窗，
他看见机甲双臂的符阵正在重组，
原本黑白分明的阴阳鱼，现在缠着暗金纹路，
看起来像条活过来的龙，而且龙的鳞片上还映着陈茹仕眼底的淡青光。
“能量波动稳定！”
玄风子的投影兴奋得几乎透明，
“新符阵能阻断孢子渗透，输出功率也……”
“够了。”
陆子墨按住额头，后颈的残片终于降温。
他能感觉到，机甲核心里多了股陌生却温顺的意识，
这意识不是古神的冰冷，反而更像某种被唤醒的传承，
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城主。”
守卫小吴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带着急颤，
“东侧山道的斥候回报，山谷里的金属碎屑突然组成道纹路，
这纹路和机甲臂甲上的一模一样！”
陆子墨的手指悬在通话键上。
他望向密室的方向，那里的青铜封魂锁还在泛着微光；
又看向机甲的眼睛，暗金色光芒里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深吸口气，按下通话键：
“通知所有防御组，进入一级备战。
清越盯雷区，三娘守防御塔，苏晚晴随时准备补青铜熔液。
这次，我们不只是防，还要找出它的源头。”
转身时，机甲的右臂轻轻抬起，指向前方的工坊大门，像在指引方向。
陆子墨望着那道暗金纹路，突然想起陈茹仕抚过封魂锁的指尖，
他心里也突然明白，所谓命运从不是等来的，
而是要在锈蚀与新生、人性与古神的夹缝里，用带血的手硬生生攥出个答案。
而此刻，地下密室里，陈茹仕的指尖仍停在“止”字纹上。
她的眼眸里，暗金与淡青交替闪烁，最后凝成道极细的光，
顺着锁芯钻了出去，直奔东侧山道的方向，在那个方向上，
无数金属碎屑正顺着光的轨迹织成浑天仪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