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墨的指节在陈茹仕的手腕上微微发颤。
三个月前在倒悬巷摔断三根肋骨带回太极驱动核心时，
他就见过类似的锈蚀能量反噬，只是这次烫得更烈，
可此刻陈茹仕的体温透过粗布工服渗进他掌心，
暖得像晒过太阳的铜壶，比任何系统提示都更清晰地宣告：
他们真的把人从锈蚀里抢回来了。
“子墨！”苏晚晴突然攥紧他另一只手，掌心的茧子硌得他回神。
核心表面的青铜纹路正在发生异变，
原本刻着“火种计划”的位置，新浮现的“人类火种”四字泛着暖金，
像被锻炉反复淬炼过的铜水。
而那道融合了太极纹与镇魂铃的印记，正以极慢的速度旋转，
每转半圈就会迸出一粒星芒，落在核心边缘的凹槽里。
“是因果演化模块的指引。”
玄风子的全息投影突然在核心上方凝结，青衫广袖被无形的风掀起一角，
“陈茹仕的意识复苏触发了古神核心的隐藏符文，
现在需要将太极驱动核心嵌入这里，
说着他指尖点向核心表面一道月牙形凹痕，继续道：
‘这是控制节点，也是最后的安全锁。’”
陆子墨松开陈茹仕的手时，她正蹲在碎成青铜片的雕像前，
用沾着铜绿的指甲轻轻抠起一片碎片，像从前在锻炉边检查铸件瑕疵那样专注。
苏晚晴往他掌心塞了块浸过盐水的布，
他这才发现自己额头的血已经顺着下颌滴在工装上，
暗红色的痕迹在灰布上洇出朵歪歪扭扭的花。
“疼吗？”
苏晚晴的声音比平时要轻，指尖扫过他额角的伤口时带着股熟悉的艾草香，
要知道她总在药箱里塞晒干的艾草防蚊虫。
陆子墨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布按在自己伤口上：
“扶我过去。”
核心的温度透过鞋底传来，像踩在刚出窑的陶砖上。
陆子墨从胸袋里取出太极驱动核心，那是枚巴掌大的青铜圆盘，
正反面分别铸着阴阳鱼和六十四卦，
边缘还嵌着七颗从浑天仪残件里抠出来的星纹玉。
“开始吧。”他对玄风子说。
当太极驱动核心触到凹痕的瞬间，整座祭坛都震颤起来。
锈蚀能量从核心裂隙里喷涌而出，像被捅破的锈水囊。
陆子墨的睫毛被染成了暗褐色，鼻腔里充斥着金属灼烧的焦苦，
连后槽牙都在发酸，很明显这是能量反噬的前兆，比倒悬巷那次更烈。
“系统自动进入中级因果模式！”
玄风子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能量流将在30秒后形成闭环，必须在闭合前完成调和！”
全息投影的衣摆突然出现裂痕，露出底下闪烁的代码流，
“快调整机甲齿轮组排列，频率要和锈蚀波峰错开0.3赫兹！”
陆子墨咬着牙扯开领口的搭扣。
他的机甲“守夜者”是件穿在身上的青铜甲胄，
关节处嵌着弹簧钢片，后背的散热口此刻正往外冒白汽。
他摸到腰侧的调节旋钮，指甲缝里还沾着上午修机关弩时留下的机油，
旋钮转第三圈时“咔”的一声，齿轮组重新咬合的震动顺着脊椎窜到头顶。
“共振频率匹配成功！”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稳定下来，
“第一条导通路径构建完成，能量吸收率提升至27%！”
但不等陆子墨松口气，地面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苏晚晴猛地拽住他的胳膊往旁边扑，一块磨盘大的锈铁擦着他耳尖砸进核心，
溅起的火星里，他看见阴影笼罩了整座祭坛，
锈蚀巨人γ型正从旧城废墟里升起，
扭曲的金属肢体缝隙里卡着人类的机械零件，
“xx机械，品质如钢”的字样被锈迹啃得只剩边角。
那是张人类的脸。
陆子墨在落地时撞翻了陈茹仕刚捡起来的青铜片，碎片哗啦啦滚过他脚边。
巨人的脸像被揉皱的锡纸，左眼是锈蚀前的深棕，
右眼却泛着厄洛斯那种熔浆般的金，嘴角咧到耳根，
露出的不是牙齿，而是密密麻麻的齿轮：
“你竟敢篡改秩序！”
“晚晴！”
陆子墨翻身滚进机甲的武器舱，抽出挂在墙上的电磁刀，
“带阿茹去祭坛边缘！”
苏晚晴的回答是把陈茹仕推进她怀里的同时，
将自己的青铜护腕套在了他手腕上：
“这是阿公给我打的百锻铜护腕，能隔锈，你戴着。”
青鳞不知何时绕到了祭坛东侧，腕上手链锈片泛着淡青，
正把爬过来的锈触须往反方向引：
“墨哥！我撑不了多久！
楚离歌刚才发通讯，说外围石像又动了，青阳子正往这边送熔液！”
她话音刚落，通讯器里立刻挤进来青阳子的大嗓门：
“熔液快到祭坛外围了！
我让人泼在墙根，能挡外围爬进来的锈触须，你们专心对付那大家伙！”
楚离歌的声音紧跟着混进来：
“墨哥，我们尽量拖，你们那边抓紧！”
机甲的动力核心在后背发出蜂鸣。
陆子墨按下肩甲的启动键，青铜护臂“咔”地扣紧手臂，
他感觉到太极驱动核心在胸腔位置发烫，和锈蚀核心的震动形成某种奇妙的呼应。
巨人的拳头带着风声砸下来时，他侧身翻滚，
电磁刀在金属拳头上擦出蓝紫色电弧，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刻痕。
“它的结构在变化！”
玄风子的声音突然拔高，
“表层锈蚀开始凝结成玄钢！
之前解析过锈蚀凝结规律，现在频率比预期快3倍，是核心裂痕影响能量流速！”
陈茹仕突然举着青铜片跑过来，碎片上的纹路正泛着蓝光：
“墨哥！这碎片能映出它的弱点！
胸口那处锈迹最淡的地方，是没被完全控制的机械核心！”
陆子墨点头，苏晚晴已经摸出镇魂铃，铃声在祭坛里荡开淡金波纹：
“我用铃声干扰它的锈蚀频率，你趁机动手！”
陆子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听见锈蚀能量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像械寨排水沟里锈铁管被污水冲打的哐当声。
太极驱动核心的震颤突然变缓，阴阳鱼纹路在他视网膜上投下重影，
某个念头突然炸开，
“用锈蚀能量频率反制！”
他猛地收刀回鞘，反手按在胸口的太极纹上。
机甲后背的散热口喷出两股白汽，分别呈阴鱼和阳鱼的形态缠绕上升。
巨人的拳头在离他头顶半尺处顿住，金属表面的熔浆突然变得浑浊，像被搅乱的池塘。
“它能模仿我的节奏，但模仿不了平衡。”
陆子墨低喝一声，右手握拳砸向地面。
青铜护腕的“守”字突然泛起金光，锈蚀能量顺着他的拳锋被抽离巨人躯体，
在掌心凝聚成一柄长矛，阴面是暗褐的锈雾，阳面是鎏金的光，
交缠的纹路像条正在游动的蛇。
长矛刺进巨人胸口的瞬间，陆子墨突然感觉掌心的长矛在吸他的体温，
暗褐的锈雾顺着指缝爬进血管，却没像往常那样灼烧，
太极核心的光在血管里流转，把锈雾转化成了暖烘烘的能量。
他猛地睁眼：
“原来不是要消灭锈蚀，是要跟它走同一个节奏！”
他听见了尖叫。
是人类哭喊的尖叫。
巨人的右眼突然熄灭，左眼里的深棕却亮了起来，
那是种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和械寨被锈蚀侵袭时，
老人们抱着传家宝不肯走的眼神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融合进度47%。”
玄风子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锈蚀能量开始形成局部自愈结构！”
陆子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巨人胸口的伤口处，暗褐的锈雾正在重新排列，
竟组成了类似械寨城门的青铜纹路。
巨人的手臂垂了下来，
原本要砸向苏晚晴的拳头停在离她发顶三寸的地方，
金属指节微微颤抖，像在努力克制什么。
地底的嗡鸣突然变调。
那不再是机械启动的单调震颤，而是多了种空洞的回响，
像有什么东西在极深的地方睁开了眼睛。
陈茹仕突然指着核心：
“里面有团暗金影子！是厄洛斯！”
玄风子的投影立刻扫过核心裂隙：
“他在阻止核心裂痕扩大！古神遗迹要是毁了，锈蚀能量会全泄进旧城！”
话音刚落，厄洛斯的震怒声音裹着锈雾涌上来，
“你在毁了所有平衡！”
锈触须从核心裂隙窜出，直扑陆子墨胸口的太极核心。
陆子墨侧身避开，后颈突然爬满冰碴似的寒意，
太极核心的温度骤降，像揣了块刚从地底挖出来的锈铁，
压得他肺里像灌了细碎锈末，每口呼吸都带着扎喉的疼。
“而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核心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
陆子墨本能地护住眼睛，指缝里看见苏晚晴正拽着陈茹仕往祭坛外跑，
青鳞还在东侧引着锈触须，她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三根在狂风里摇晃的芦苇。
锈蚀巨人γ型的躯体开始崩解，金属碎片如暴雨般落下，
其中一片擦过他的脸颊，在脸上划出道血痕，和陈茹仕眼尾的疤位置一模一样。
当光芒褪去时，核心表面多了道新的裂痕。
那裂痕从太极纹的“阴”鱼眼开始，像条蛇，
缓慢却坚定地向“阳”鱼眼爬去。
核心表面“人类火种”的刻字在裂痕旁泛着微弱暖光，
像团不肯灭的小火焰，正跟冰冷的锈能暗暗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