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巨人δ型的机械足碾过齿轮残骸，发出“吱呀”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这时，王队急促的声音在通讯器响起，
“触须退了！老周补好的青铜屏障顶住了！”
陆子墨的指节猛地一缩，神经接口的刺痛又钻了上来，
机甲左胸裂缝渗着的液压油“嗒”地砸在地板，
和通讯器里的金属余震混在一起。
陆子墨的指节攥得泛青，连指缝都卡进操作台的防滑纹路里。
掌心的汗顺着面板刻的云雷纹往下淌，在金属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又被机甲核心的余温烘得发黏。
前一秒冲击波掀飞苏晚晴的画面还在眼前，在δ型共振波扫过的瞬间，
机甲左胸装甲像纸糊似的裂开。
那道能塞进两根手指的缝里，暗红液压油“嗒、嗒”往下掉，
滴在地板的凹痕里，溅起的油星刚好沾到他下颌线滚下的血珠。
那血刚从额角滑下来，还带着体温，混着油星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神经接口突然针扎似的疼，他猛地闭眼。
再睁开时，满是锈色的视野里还晃着护盾崩裂的火光。
这火光其实是古神能量钻进神经的反噬，比共振波的冲击更磨人。
“玄风子，探针机预热到多少了？”
他盯着战术屏上逐渐逼近的红点，喉结滚动时压下喉咙里的腥甜，
指节无意识蹭过操作台的云雷纹，糙粝纹路刚好磨掉掌心的汗。
“78%。但您的备用能源只剩12%，强行启动，主引擎可能直接熄火。”
“熄火就熄火。”
陆子墨狠狠扯下防护面罩，额角血痂被蹭掉，新鲜血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
他粗喘着攥紧拳，
“城墙上的青铜机关弩还能撑三分钟，这三分钟足够我……”
“子墨！”
通讯器里突然传出苏晚晴的焦急声音，夹杂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δ型在调腿部关节！它在躲弩箭，之前只会硬抗！”
陆子墨猛地抬头看向舱外。
隔着布满划痕的观察窗，他看见那具足有二十米高的锈蚀巨物正侧过身，
左臂的锯齿刃精准格开一支破空而来的青铜弩箭。
箭簇擦着锯齿刃飞偏，在巨人身后二十米的城墙上撞出火星，那原本该是它心脏的位置。
“学习型规避”
他喃喃重复，后槽牙咬得发疼，神经接口的灼烧感又冒了上来，
眼前晃过护盾崩裂的火光。
三天前在倒悬巷古神祭坛看到的铭文突然在脑海里翻涌，
筛选从未停止，直到找到能理解规则的学生。
原来不是他在研究δ型，是δ型在研究他们。
“探针机预热完成。”
玄风子的声音压得很低，
“需要我锁定它胸口的核心晶片吗？”
陆子墨的目光落在操作台上那个红色按钮上。
按钮表面刻着云雷纹，是苏晚晴亲手雕的，她说这样按下去时，
像在启动某个古老的青铜机关。
此刻云雷纹里还沾着她的血，是刚才被冲击波掀飞时擦破的。
“锁定。”
他的拇指轻轻覆上按钮，
“等它再靠近五米。”
“五米？！”
苏晚晴惊叫得声音发颤，
“子墨你疯了？它的共振波覆盖范围是十米！”
“所以我要赌它现在还没完全掌握新代码。”
陆子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战术屏上的红点开始闪烁，
“看，它的移动速度变慢了。玄风子说过，进化中的核心晶片会消耗更多能量，它现在……”
“滴！”
警报声骤然响起。
陆子墨瞳孔收缩，δ型的“独眼”突然熄灭了。
驾驶舱陷入短暂的黑暗，只有控制台的幽蓝光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下一秒，舱外亮起刺目的红蓝交替光，
像有人在巨人体内点燃了两盏不停切换颜色的灯。
“它、它不动了！”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胸口的晶片在闪烁！红、蓝、红、蓝，这频率和太极机甲的驱动波……”
“和我们的能量循环节奏一致。”
陆子墨盯着战术屏上跳动的波形图，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δ型的关节在缓缓活动，左腿抬起三十度，
又放下，那是太极机甲三天前躲避共振波时的标准动作。
“它在模仿。”
他听见自己发涩的声音，
“模仿我们的战斗方式。”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变得清晰，原本虚浮的衣袂都泛起真实的褶皱：
“核心晶片代码相似度提升至87%。
检测到‘动作学习’子程序启动，目标对象是您驾驶的太极机甲。”
“为什么？”
苏晚晴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不知何时从机甲背后绕了出来，
抱着那台备用通讯器，脸上沾着锈灰，睫毛上的锈尘簌簌落下，
“它是清理程序，为什么要学我们？”
陆子墨没有回答。
他盯着δ型逐渐舒展的机械臂，
想起上个月在城寨图书馆翻到的《锈蚀纪元日志残卷》，
有位老工程师记录过，锈蚀生物在吞噬足够金属后会出现“类智能”现象，
但从未有过主动学习的案例。
“玄风子，把刚才截取的数据流调出来。”
他按下操作台上的调取键，“用刚解锁的意志判断模块分析。”
全息投影里立刻涌出无数绿色代码，像一群逆流的荧光鱼。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城墙的青铜弩炸了！
通讯器里年轻工匠的哭喊声混着锈风传来，
“触须又冒头了！周头儿正熔最后一块青铜镜补缺口！”
玄风子指尖一僵，拽出中央一段亮红色的字符，
“‘筛选变量’，古神在逼我们快点做决定！”
“变量？”
苏晚晴凑近通讯器屏幕，掌心的汗濡湿了机身，
“什么变量？”
“可能是古神实验的筛选标准。”
陆子墨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兜里那片带血的青铜碎片，
“祭坛铭文说‘找到能理解规则的学生’，
或许δ型和我们，都是被筛选的对象。”
驾驶舱突然剧烈震颤。
陆子墨猛地抓住操纵杆，δ型动了。
但这次它没有挥拳，没有释放共振波，
而是像个笨拙的学徒，抬起右臂，
缓慢而精准地重复着太极机甲半小时前的防御动作：
肘部弯曲135度，手掌摊开朝向天空，
机械指节间甚至迸溅出几点与机甲相似的火花。
“它在适应我们的战斗方式。”
苏晚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抱着通讯器的手在抖，
“如果继续下去，它会比我们更了解自己的弱点。”
“所以我们要先了解它。”
陆子墨深吸一口气，按下脉冲发射器的启动键。
太极机甲的背部突然绽开六片青铜鳞片，
每片鳞片中心都闪烁着幽绿的光，
那是他融合太极原理改良的辅助脉冲装置。
“子墨你做什么？！”苏晚晴的瞳孔骤缩。
“发信号。”
陆子墨盯着操作屏上的能量条，看着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
“如果它是学生，我们或许能当老师。”
脉冲波以机甲为中心扩散开，像无形的涟漪撞在δ型胸口的晶片上。
红色的光突然转为幽蓝，
紧接着，一串规律的波动从巨人体内传出，
在通讯器里转换成类似摩斯电码的“滴、滴、嗒”声。
“是求救信号！和我爷爷留的青铜信标波一模一样！”
苏晚晴突然抬头，战术屏上玄风子的代码刚好刷过一行猩红，
“检测到楚离歌的意识碎片，正和巨人核心代码绞缠！”
陆子墨呼吸一滞，不是巨人求救，是楚离歌的意识在借巨人发声。
“后退。”
他对着麦克风轻声说，不知道是对δ型还是对自己，
“后退三步。”
仿佛能听懂人类语言，δ型的机械足缓缓抬起，
在锈铁遍地的战场上留下三个深约半米的脚印。
它胸口的晶片突然弹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片，
泛着与青州械寨青铜机关相似的暗金色，在半空悬浮片刻，
随后“叮”的一声落在苏晚晴脚边。
“它把什么留给我们？”
苏晚晴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捡起那片晶片。
锈灰从她指缝漏下，露出晶片背面刻着的云雷纹，
和陆子墨兜里那片青铜碎片的纹路一模一样，
连纹路的磨损痕迹都完全契合。
“玄风子，扫描。”陆子墨的声音发紧。
全息投影里立刻跳出三维图像。
那是张坐标图，用暗金色的光线勾勒出洛阳旧城的轮廓，
中心点标着个醒目的红点，
周围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未标注区域”“变量信号源”。
“这不可能！”
玄风子的投影首次出现紊乱，白发老者的面部轮廓像被揉皱的纸，
“洛阳旧城的地图我们扫描过七次，古神能量形成了‘伪锈雾场’，
干扰了金属探测波，只有青铜云雷纹能穿透。”
“被古神特意隐藏了。”
陆子墨摸出兜里的青铜碎片，两片云雷纹在他掌心拼成完整的圆。
苏晚晴的血在碎片边缘凝成暗红的痂，像朵开在青铜上的花。
δ型突然抬起臂刃，泛着冷光的刃口对准机甲，
苏晚晴惊呼一声就要扑向共鸣器，却见δ型的臂刃顿在半空，
缓缓收回，随后转身朝着旧城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踩碎一片锈铁，每一步都踩碎一片锈铁，
“吱呀”的摩擦声在空旷战场里荡开回音，
像在丈量通往秘密的距离，
那背影既带着机械的冷硬，又藏着一丝说不清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