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冷白光,在凌晨三点半显得格外锋利,像是切割空气的刀刃。
量子终端的蓝光映着林昭眼下淡淡的青影,在苍白的脸色下泛出一层幽幽的冷意。
她盯着日志滚动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腕的银镯子,那是母亲去世前塞给她的,说“遇事不决,摸摸镯子”。
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血管,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仿佛有谁正躲在暗处注视着她。
访问记录里,那份加密文件的最后操作时间显示为“23:17:04”。
操作者使用的解密路径,是她用了三年的“分形迭代法”,连中间跳过的第12步校验,都和她习惯一模一样。
林昭的指甲轻轻叩了下键盘,屏幕立刻弹出一行代码:“确认操作者权限:林昭,9级”。
“不可能。”她低声呢喃,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撞出回音,带着一丝颤抖。
三天前,她刚把自己的生物密钥,锁进了研究所的量子保险柜,除了她本人的虹膜和指纹,连顾明琛都调不出权限。
可现在,有人用她的“思维路径”绕过了生物锁,就像有人钻进她的大脑,沿着她思考时踩出的泥脚印,一步步摸到了藏在深处的盒子。
鼠标滚轮突然卡住,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林昭眯起眼,发现日志末尾有串极小的乱码,像被刻意涂抹过的痕迹。
她迅速调出备用存储,用分形几何做逆运算,乱码逐渐显形,是一串Ip地址,前缀属于深网的暗区节点。
后颈的凉意变成细针,刺入皮肤。
她抓起放在脚边的帆布包,从最里层摸出个拇指大小的金属盒,那是顾明琛上个月送她的“防篡改追踪器”,当时他说“万一哪天你的宝贝数据被偷,至少能知道是谁偷的”。
林昭按下盒上的按钮,金属盒发出蜂鸣,化作一团银色雾霭钻进终端接口。
“影子追踪器启动。”她对着空气说,仿佛在和某个看不见的观察者对话。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相间的纹路,也照亮了她眼中闪烁的警惕光芒。
上午九点的项目会议像台精密仪器,准时得让人犯困。
投影仪的光打在林昭脸上,她盯着裴婉如盘得整整齐齐的发髻,突然开口:“裴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梦见了一座发光的城市?”
会议室里的咖啡杯“当啷”一声落在托盘上。
坐在末位的徐博士呛了口茶,顾明琛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
裴婉如正翻着会议记录的手顿住,指节微微发白,这个动作只持续了0.3秒,等她抬头时,已经是温和的笑:“小林说的是上周的梦境测试?我确实做了奇怪的梦,满大街都是会发光的水晶建筑。”
林昭的目光扫过裴婉如耳后那枚翡翠耳钉——那是她三天前在实验室监控里见过的。
当时监控画面里,“林昭”的背影正站在加密文件柜前,耳后闪着同样的翡翠光泽。
“只是随口一问。”她低头翻资料,指尖在桌下掐了掐掌心。
裴婉如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快了2次\/分钟,喉结有极轻微的滚动——这些细节像显微镜下的细胞,在林昭的视网膜上无限放大。
下午的实验室像被按下了加速键。
梁思源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时,白衬衫下摆还塞在裤腰外:“昭姐,你要的伪共振通道搭好了!”他的键盘敲得噼啪响,全息投影里立刻跳出螺旋状的光带,“模拟你的意识波动频率,搞定!虚假信号标记为‘跃迁模型初步验证’,已经放进共享目录了。”
林昭凑近屏幕,看着那串被精心设计的乱码数据。
她知道裴婉如的权限能访问这个目录,就像她知道,裴婉如总在深夜十点后独自留在办公室,就像她知道裴婉如的咖啡杯永远放在左手边第三个格子。
“辛苦。”她拍了拍梁思源的肩膀,后者的耳朵立刻红到脖子根。
等程序员抱着电脑跑出去时,她对着空气说:“程指挥官,共享目录的访问记录,麻烦加密备份。”
“明白。”藏在通风管道里的微型话筒传来程子安的声音,像块打磨过的鹅卵石,“已经开启三级监控。”
深夜十点十七分,林昭坐在监控室的转椅上,盯着十六块屏幕中最中间的那块。
裴婉如的办公室亮着暖黄的灯,她的影子在百叶窗上投出细长的剪影,像只缩着翅膀的鸟。
室内空调低频嗡鸣,偶尔传来远处走廊的脚步声,让整个空间更显寂静。
“目标开始操作。”程子安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电流的刺啦声。
监控画面里,裴婉如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输入的权限代码是研究所的9级密钥,和林昭三天前丢失的那串一模一样。
终端屏幕弹出“跃迁模型初步验证”的文件包时,她的肩膀明显松了松,像终于摸到了等待已久的钥匙。
“警报触发。”程子安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度。
林昭看着屏幕右下角的红色提示灯开始闪烁,那是她和程子安上周悄悄设置的“隐秘警报”,连顾明琛都不知道。
但她只是按了按耳麦:“让她继续。”
裴婉如的手指悬在“上传”键上足有十秒。
林昭数着她的呼吸,1,2,3,4,然后那根手指猛地按下。
文件包开始上传,进度条从0%跳到5%,10%,15%,目标服务器的Ip地址在监控屏上显形,正是三天前日志里那个深网节点。
林昭的指尖在操作台上敲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那是她十二岁时自己发明的,只有顾明琛能破译。
她敲了三次“等待”,然后按下“镜像传输”键。
两串相同的数据流同时向深网涌去,一串是裴婉如上传的“跃迁模型”,另一串是林昭的“影子追踪器”复制的镜像。
“你到底想带我们去哪儿?”她对着监控屏轻声说,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羽毛。
裴婉如的影子在屏幕里晃动,她正收拾桌上的文件,动作快得有些慌乱。
林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监控室的地毯,带起一小团灰尘。
实验室的量子终端在她回到办公室时开始震动。
林昭按下接收键,屏幕上跳出个加密文件夹,文件名是乱码,但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影子追踪器”跟着镜像数据流一起传回来的,来自深网节点的回应。
她的手指悬在“解密”键上,左腕的银镯子突然发烫,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即将揭开的真相。
窗外的月光爬上桌面,在终端屏幕上投下一片银白,像极了十二岁那年实验室里的双缝干涉条纹。
“要来了。”她对着空气说,声音里带着点近乎期待的颤音。
终端屏幕的蓝光映着她的眼睛,那里有星子在跳动,那是属于观测者的、终于学会说“不”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