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的指尖刚触到冰晶莲花的花瓣，整座冰晶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穹顶垂下的冰棱簌簌作响，折射着海底幽光的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那些镶嵌在廊柱上的夜明珠忽明忽暗，将水王子的侧脸映得一半明一半暗。
“怎么回事？”她下意识攥住水王子的衣袖，冰凉的丝绸下能摸到他手臂骤然绷紧的肌肉。珊瑚丛里栖息的荧光鱼突然集体跃出水面，像被无形的手惊扰的星子，在宫殿上空划出凌乱的光轨。
水王子抬手按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比往常要高些。他望向宫殿深处那道终年弥漫着白雾的拱门，平日里温顺流淌的水流此刻竟逆着方向旋转，在拱门前搅出漩涡。“是灵犀之门在异动。”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人类世界的能量波动，正在冲击仙境的屏障。”
王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道拱门由千年玄冰砌成，门楣上雕刻的六瓣雪花纹路正在褪色，原本流转着蓝光的缝隙此刻泛着刺目的橙红。她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小区花园里那棵老槐树毫无征兆地落叶，当时只当是天气反常，现在想来恐怕另有蹊跷。
“我们去看看。”水王子握住她的手转身欲走，却被王默轻轻拽住。她望着那些在漩涡中挣扎的荧光鱼，忽然想起陈思思说过的话——仙境与人类世界的能量场早已相互交织，牵一发而动全身。
“等等，”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半透明的能量瓶，里面装着上次从人类世界带来的梧桐叶露珠，“也许这个能派上用场。”瓶身上还贴着建鹏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此刻在幽蓝的光线下微微发亮。
水王子的瞳孔微缩。他认得这个瓶子，那是叶罗丽战士们用来储存自然能量的容器。他指尖拂过瓶身，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力，像初春冻土下悄悄萌发的草芽。“人类世界的自然之力……或许真的能中和这股躁动。”
两人穿过摇晃的冰廊时，王默注意到两侧镶嵌的水之晶正在失去光泽。有块菱形水晶突然迸裂，碎片溅到她手背，竟带着灼人的温度。她倒吸一口凉气，水王子立刻用魔法在她掌心凝结出层水膜，那些滚烫的碎片遇水便化作雾气，在她手背上留下串透明的水珠。
“小心些。”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王默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又收紧了些。穿过最后一道冰门时，扑面而来的不再是熟悉的清凉水汽，而是夹杂着铁锈味的热风。灵犀之门周围的白雾已经变成灰紫色，那些环绕门扉的水纹结界正在寸寸断裂，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
“怎么会这样……”王默望着门中央那道越来越宽的裂缝，里面隐约能看到人类世界的景象——灰蒙蒙的天空，枯萎的树木，还有在风中翻卷的塑料袋。她忽然想起上周去郊外写生时，那条原本清澈的小溪已经变成墨绿色，岸边的芦苇丛里堆满了废弃的塑料瓶。
水王子抬手在门扉前凝结出巨大的水盾，试图修补结界的裂痕。可那些灰紫色的雾气一接触到水盾，就像墨滴入清水般迅速晕染开来，原本剔透的水盾很快变得浑浊，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孔洞。
“这不是普通的能量冲击。”他皱眉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水汽竟带着刺鼻的化学气味，“里面混杂着人类世界的工业废气和污水能量，它们正在污染仙境的本源之力。”
王默忽然想起舒言的笔记本里记过的数据——人类每年排放的工业废水超过数百亿吨，这些污染物渗入土壤，汇入江河，最终通过能量场的连接影响到了仙境。她拧开能量瓶的盖子，将里面的梧桐叶露珠倒在掌心，那些透明的水珠接触到空气后，竟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试试看这个。”她踮起脚尖，将掌心的露珠轻轻按在结界的裂缝上。令人惊讶的是，那些灰紫色的雾气遇到露珠后竟像冰雪般消融了，裂缝边缘浮现出层淡淡的绿光，原本断裂的水纹结界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
水王子眼中闪过丝讶异，随即抬手引导着水流包裹住那些露珠，让它们顺着结界的纹路扩散开来。“人类世界的自然之力，竟能净化这些污染物……”他望着王默掌心残留的水珠，忽然想起初次在人类世界见到她时，她蹲在路边小心翼翼地给受伤的流浪猫喂牛奶，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就在这时，灵犀之门突然剧烈晃动，裂缝中央浮现出个模糊的黑影。那黑影撞在结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王默和水王子同时被震得后退几步。雾气散开的瞬间，王默看清那是棵被污染的古树精魄，它的枝干缠绕着黑色的塑料带，叶片早已枯萎成焦褐色，唯有双眼睛闪烁着痛苦的红光。
“救……救我……”古树的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铁门在摩擦，它每挣扎一下，身上的塑料带就勒得更紧，黑色的汁液顺着树皮流淌下来，滴在结界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王默的心猛地一揪。她认出这棵树的轮廓，和学校后山那棵三百年的老榕树几乎一模一样。上周她还在那棵树下捡过掉落的榕果，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它的灵识被污染物侵蚀了。”水王子挡在王默身前，掌心凝聚起纯净的水元素，“如果让它冲破结界，污染会扩散到整个仙境。”
古树再次撞向结界，这次的裂痕直接蔓延到王默脚边。她能清晰地闻到从裂缝里飘出的恶臭，那是混合了油污、化学品和腐烂植物的味道。能量瓶从她口袋滑落，滚到裂缝边缘，里面仅剩的几滴露珠顺着瓶身滴进裂缝，竟在那里开出朵小小的绿花。
“等等！”王默突然喊道，“它不是在破坏，它是想求救！”她指着古树缠绕的塑料带，那些黑色的带子正在慢慢侵蚀它的树干，“如果能清除那些污染物，也许它能恢复正常！”
水王子犹豫了。净化被污染的精灵需要耗费大量纯净之力，现在灵犀之门不稳，他的力量本就该用在守护结界上。可当他看到王默眼中的坚定，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朵从裂缝里开出的小花捧在手心时，心底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下来。
他想起人类世界的雨水，想起那些在污染中依然努力绽放的花朵，想起眼前这个女孩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眼里也总带着光。
“抓紧我。”水王子忽然转身将王默护在身后，周身涌起深蓝色的水流，“我会暂时加固结界，你用自然之力净化它身上的污染物。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我的手。”
王默用力点头，将那朵小花别在发间，握紧了手中的能量瓶。当水王子的水之结界像穹顶般笼罩下来时，她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力量，坚定而温暖，像深海里永不熄灭的光。
古树的嘶吼声渐渐变成呜咽，黑色的塑料带在自然之力的净化下慢慢消散。王默看着那些枯萎的枝叶重新抽出嫩芽，看着灰紫色的雾气在绿光中褪去，忽然觉得，或许仙境与人类世界之间，从来就不是对立的存在。
就像此刻她和水王子的手紧紧相握，人类的坚韧与自然的纯净，本就该相互守护，彼此滋养。
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透过灵犀之门的缝隙照进来时，王默忽然笑了。她转头看向水王子，发现他也正在看她，幽蓝的眼眸里，映着她发间那朵小小的绿花，像盛着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