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和薛卫国火急火燎地赶到柳氏祠堂外围,因为他们是外姓且没有亲缘关系的客人,所以他们只能在戏台边稍作等待。
薛卫国望着聚集在祠堂门口的柳氏族人,仔细寻找自己老板的身影。
“李善,你看到厂长了吗?”
“没有,他不会进去了吧?”
“再找找看。”
他们来来回回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柳兴国,推测他可能在祠堂里面,所以暂时放下心来,跑到戏台后面跟那些唱戏的人吹牛聊天去了。
......
柳抗胜捂着嘴巴重重咳嗽三声,他身后紧闭的祠堂中门突然打开,一位穿戴古朴道服的女道士跨过门槛,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女道士缓步走到中央一小片空地上,闭目等待吉时到来。
柳兴国好奇的打量这位女道士,只见她身姿挺拔如松,手中紧握着一柄古朴的桃木剑。
剑身纹理清晰,泛着淡淡的光泽,似是承载着岁月的力量。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仅用一根纤细的柳树枝随意盘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为她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随性。
在此期间,柳抗胜频频拿出一个破旧的手表确认时间,等时针指到十一时,他轻声道:“依道长,吉时已到,麻烦您开始吧!”
“是!”
依道长话音刚落,脚下莲步轻移,走出优雅的八字步。
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清脆而空灵,仿佛与天地共鸣。
随着步伐的移动,她宽大的袖口忽闪忽现。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指尖轻捻,黄符瞬间燃起,火苗在她手中跳跃。
她手腕一抖,燃烧的黄符如流星般飞向众人,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淡淡的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符咒燃烧的特殊气息。
柳兴国屏息凝神,看着依道长的一举一动,既紧张又好奇,仿佛置身于一场神秘而庄重的仪式之中。
依道长念着 “祖宗保佑子孙繁荣安康” 等祝福话,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而绵长,尾音在宁静庄重的空气中悠悠回荡。
她手持朱砂笔,缓缓走到族人们面前,笔尖蘸满殷红的朱砂,轻轻在每个人额前一点,仿佛将先祖的庇佑都凝聚在这一抹红色之中。
被点过朱砂的族人纷纷躬身行礼,眼中满是敬畏与虔诚。
柳兴国看着依道长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仿佛要冲破胸腔。
他注意到依道长脸色愈发苍白,原本优雅的八字步也渐渐变得踉跄不稳,每走一步都像是拼尽全力。
当依道长终于走到他面前时,那苍白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如同一张薄纸。
突然她小腿一软,身形剧烈摇晃着向前倾倒。
柳兴国下意识地伸手托住她的臂膀,避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在地。
依道长虚弱地靠在柳兴国身上,额前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手心与冰冷的汗水交织,让他心中的悸动愈发强烈 。
“谢谢,请放开我的手臂。”
依道长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柳兴国呆愣地喊了一声 “哦”,慌忙松开手。
她后退半步,指尖拂过被触碰的衣袖,仿佛在掸去什么污秽之物。
依道长垂眸整理完褶皱的道袍,再次举起朱砂笔,对准柳兴国的眉心三寸处,重重砸在他额头上。
“撕~”
柳兴国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坐在他旁边的族人看见他额头上比所有人都要浓郁的红点,羡慕道:“囊娃,还不快谢谢人家道长。”
柳兴国听到族人这番话,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刚刚依道长明显是“公报私仇”,怎么自己还要反过来谢谢他。
但他不敢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指责依道长,只好乖乖低头感谢她。
“守好规矩,不要逗留。”
依道长俯身在柳兴国耳边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警告,不等他追问,她已转身离开祠堂,走到等候在外的族人群中。
柳抗胜见依道长做完法,起身向祠堂内的族人喊道:“我庐陵柳氏一族自东汉开国时期便在这里扎根繁衍,至今已传一千九百多年。然世事变迁,国家需要在我们上游新建水库。为了我族人的安全考虑,不得不离开祖地,望祖宗宽恕我等不孝子孙。”
随着柳抗胜的话音落下,祠堂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哭泣声,上了年纪的族人一边哭一边彼此安慰着对方。
柳兴国心中对这片土地并没有深厚的感情,但为了合群,他假装很难过,嘴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哽咽声。
时间缓缓流逝,哭声渐停,柳抗胜带领庐陵柳氏八支的代表人从中门进入祠堂。
柳兴国虽为长支出身,但他这一支凋零到只剩下他一人,所以他只能站在队伍最后面。
等他进入祠堂后,常年负责打理祠堂的两位族人关闭中门,不让其他人参与或者观看最重要的仪式。
......
依道长在最后一位柳氏族人额前点上朱砂,内心松了口气,在一位小女孩的帮助下,来到戏台后方遮阳休息。
她刚坐下,不远处传来三三两两的嬉笑声,她侧头看去,原来是薛卫国拿着车钥匙,在戏班老师傅面前吹嘘自己的驾驶技术。
戏班子成员非常羡慕薛卫国有一辆汽车,纷纷问他有关汽车的事情,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感。
李善在他身旁坐立不安,他为人胆小谨慎,跟薛卫国这种喜欢出风头的人完全不一样。
可能薛卫国的说话声太大了,打扰到依道长休息,她对着吵闹的众人冷声道:“请安静!这里还有其他人。”
在她的提醒下,吵闹声瞬间消失,李善拽着薛卫国到依道长面前,向她道歉。
“这位...道长,我和我朋友不是故意打扰您休息的,我们在这里向您道歉。”
李善笨拙着作揖行礼,一旁的薛卫国满不在乎地双手交叉抱胸,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依道长抬头看了一眼李善,没有说话,自顾自的闭目养气。
李善不知道依道长是原谅了他们还是没原谅他们,他按着薛卫国的头再次向她道歉。
“你们没必要这样,保持相对安静就行,我要休息了。”
“谢谢道长,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李善和薛卫国再次感谢了依道长的谅解,两人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一直闭目养神的依道长睁开眼睛,看向柳氏祠堂喃喃自语。
“庐陵柳氏的任务结束了,谢谢你们将近两千年的守候和付出,你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