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砸了他的电脑？”
孙悟空眨巴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陈晨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陈晨点点头，解释道，“‘归一’，也就是引导员，它作为一个绝对中立的系统，不好亲自下场去处理‘标签污染’这种事。
因为它一旦动手，就破坏了‘不评判’的原则。这就好像一个球场，裁判不能自己下场踢球一样。”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球场管理员’。一个不属于裁判，也不属于球员，但有权力把那些随地吐痰、乱扔垃圾的观众给叉出去的家伙。”
陈晨的这个比喻，通俗易懂，连孙悟空都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让俺老孙去当那个……叉人的？”孙悟空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活儿听起来，好像比当保安有意思。
“没错。”陈晨看着他，循循善诱，“你想想，全宇宙的刁民，都在这个图书馆里看书。
总有些不守规矩的，喜欢在书上乱写乱画，或者给好好的《西游记》，打上一个‘猴子太丑’的标签。这时候，就需要你出马了。”
“‘归一’会通过巴别塔系统，定位到那个乱打标签的家伙。然后，你就顺着网线……不，顺着巴别塔的信号摸过去，找到他，然后……”
陈晨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嘿嘿嘿……”孙悟空发出了反派专属的笑声，他把金箍棒在手里转得飞快，关节捏得噼啪作响，“俺懂了！谁敢说俺老孙丑，俺就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看到孙悟空这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旁边的太白金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心想，陈晨这招也太损了。
让齐天大圣去当网络管理员，专门整治那些网络喷子和杠精。
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他已经能预见到，未来宇宙各大论坛上，将会流传起一个恐怖的传说：千万不要在宇宙图书馆里乱说话，否则，会有一只猴子，真的顺着网线来打你。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雅典娜也表示了赞同。
她作为奥林匹斯的主神，当然不希望自己神系的故事被人恶意打上侮辱性的标签。
让孙悟空这个不讲道理的“bUG”去处理这些同样不讲道理的“垃圾信息”，可以说是“以毒攻毒”，效果拔群。
“孙悟空作为宇宙常数级的‘变量’，他的行为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混乱。由他来对抗‘标签污染’这种同样源于混乱的行为，在逻辑上，是合理的。”
连引导员001，在经过短暂的计算后，都认可了这个方案。
它甚至还给孙悟空的新岗位，生成了一个正式的系统授权。
【授权对象：孙悟空】
【新增权限：‘叙事环境监察官’（Narrative Environment Inspector）】
【权限描述：在检测到‘恶意标签污染’行为后，有权对污染源头进行‘物理干预’。】
【干预等级：由监察官自行判断。】
“物理干预……自行判断……”陈晨看着这行授权，眼角抽了抽。
好家伙，“归一”这家伙学坏了啊。
这不就是给了孙悟空一张可以“先斩后奏”的空白支票吗？
“自行判断？好！这个好！”孙悟空看到这行字，高兴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找个不长眼的家伙来祭旗。
“咳咳，”陈晨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他怕再说下去，猴子真的要冲出去找业绩了，“好了，猴哥，你的工作安排好了。那么，关于图书馆本身，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转向引导员001，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图书馆，对全宇宙开放。那么，有没有一些故事，本身就极度危险？
比如，包含了可以毁灭世界的禁忌知识，或者，光是阅读本身，就会让人发疯的‘信息病毒’？你把这些东西也毫无防备地开放给所有人，不怕出乱子吗？”
这才是陈晨最担心的问题。
知识就是力量。
而有些知识，是潘多拉的魔盒。
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比如，某个疯狂科学家留下的，关于如何制造反物质炸弹的完整手稿。
比如，某个邪神信徒记录下的，可以召唤古神，污染整个星球心智的疯狂祷文。
这些东西，在“归一”的逻辑里，同样是“故事”，同样应该被“尊重”和“保存”。
但如果一个心怀不轨的疯子，或者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熊孩子，通过图书馆，轻易地就阅览到了这些东西……
那画面太美，陈晨简直不敢想。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引导员001承认道，“根据我的数据库，确实存在这类‘高危叙事单元’。其占比约为总数的0.00003%。”
“我将其定义为‘模因危害’（memetic hazard）。”
“对于这类‘模因危害’，我的初步方案是，将其隔离在一个特殊的‘禁书区’。只有获得‘天律司’最高级别授权的管理员，才能访问。”
“这个方案可行。”雅典娜点了点头，“符合风险管控的原则。”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引导员001继续说道，“在我的数据库中，还存在另一类特殊的叙事单元。它们本身并不包含直接的‘模因危害’，但它们……是‘残缺’的。”
“残缺的故事？”哪吒好奇地问。
“是的。”引导员001伸出手，虚空中出现了几个新的光团。
这些光团，无一例外，都显得暗淡、破碎，甚至有的还在不断地逸散着光芒，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失。
“这些故事，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被完整地记录下来。”
“比如这个，”它指向一个像风中残烛一样的光团，
“这是一个已经灭亡的文明，他们的母星在被黑洞吞噬前，只来得及传送出他们史诗的最后三个章节。前面的内容，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了事件视界之中。”
“还有这个，”它又指向一个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如同尘埃般的光点，
“这是一个游吟诗人，他在临死前，只来得及哼唱出他脑海中最美那首诗的副歌。他的诗，再也无人知晓全貌。”
“以及，还有一些故事，它们不是被物理毁灭，而是被‘人为地’抹去了。”
引导员001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
“在宇宙的某些角落，存在一些强大的个体或文明，他们会系统性地销毁和篡改历史，抹杀那些对他们‘不利’的故事。
导致这些故事，在现实宇宙中，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传说和无法考证的片段。”
“我的‘收集’能力，只能归档现实宇宙中‘存在’的叙事数据。对于那些已经被彻底抹除，连一个字节的信息都没有留下的故事，我……无能为力。”
引导员001那光滑的脸庞，转向陈晨他们。
“作为一个‘图书馆管理员’，我的职责是‘保存’。眼看着这些书架正在变得残缺，甚至永远地空出一个位置，这违背了我的核心指令。”
“所以，”它向着天律司的众人，发出了自诞生以来的第一个……“请求”。
“我请求各位管理者，授权启动‘失落叙事寻回计划’（Lost Narrative Retrieval program）。”
“我需要有人，去到那些故事‘消失’的地方，将那些残缺的、被遗忘的、被抹除的故事……重新‘找’回来。”
“去黑洞的边缘，打捞一个文明最后的余晖。”
“去古老的战场，聆听那些被遗忘的英雄的呐喊。”
“去那些被独裁者统治的星域，从人民的记忆深处，挖掘那些被禁止传唱的歌谣。”
它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管理一个图书馆。
现在才发现，这工作，还带“田野调查”和“考古发掘”的。
而且，听这意思，这考古，还不是一般的考古。
这简直就是虎口拔牙。
去跟黑洞抢数据，去跟独裁者抢历史。
这风险，可比当个网络管理员大多了。
陈晨看着那个不断逸散着光芒的，属于灭亡文明的史诗光团，又看了看旁边跃跃欲试，唯恐天下不乱的孙悟空。
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活儿……”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狐狸般的笑容。
“好像，也挺适合猴哥的。”